二人的关系本已缓和的差不多,萧郁蘅该是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可那日她替苏韵卿憋闷,见到陛下便忍不住,气鼓鼓的问出了一句话,令她一直被舒凌扣留到了出征的前日:
“母亲,您问鼎九五的初心可还在?您可还记得设立女官,引巾帼英才的初衷?今时苏韵卿寒心远走,明日、以后,天下多少女子心底方涌动出的希望会湮灭于微芒之中,重回昏暗?这些您想过吗?曾经的豪言壮语,您还记得起来吗?”
那日舒凌的脸色青黑,手中扬起的马鞭险些落于萧郁蘅的身上,若非蓝玉和红鸾大着胆子冲上去阻拦,还不知尽皆情绪不佳的二人要在宫门口闹成个什么惨样。
好在最后二人一认怂一退让,一入宫一跑马,免了争执,而后各自安居,彼此避而不见,也算和睦。
西北烽火连天,骑兵难缠,戈壁黄沙滔天,环境恶劣;东南旱灾走了是水患,洪涝不断,山体滑坡,长河决堤,良田顷刻毁于一旦。
萧郁蘅和苏韵卿各自忙得不可开交,二人皆置身蛮荒,连一封家书都不曾有,彼此的遭遇互相不得而知。
除却朝廷例行的表奏,舒凌从未收到她二人的只言片语,心底难免空落落的。
一个是不被将士信任的千金公主,一个是不被百姓看好的白面书生。
她们初来乍到时皆是举步维艰,孤身对困局,岁月倏忽,却各凭本事赢得了身旁所有人的拥戴。
萧郁蘅是个延揽人心的奇才,借着公主身份振臂一呼,平易近人的亲和性情,加之能言善辩的一张巧嘴游说鼓动,招揽投效的百姓不在少数。
抵御外敌侵略的队伍日益壮大,临近州府的兵将听得次次捷报回传,亦然心悦诚服。
楚明庭考虑到她的身份,本不敢让她往前线去,将她护得严实。萧郁蘅却甘为他的副将,每次都冲杀在他的身边。
楚明庭深觉意外,这养尊处优的丫头竟也有如此飒爽勇毅的一日,令他不由得回忆起年少时,与舒凌、宁翊等人在北疆并肩厮杀的场景来。
少年意气,不过如此。
苏韵卿在京为官多年,官场弯弯绕绕自幼了然于心。县衙那三五个地方官虽说行事有些粗犷,但皆是陵县土生土长的人,自是盼着家乡好。
她轻而易举拿捏住了几人的心,将人收归己用,每日游走在深山乡路,灾害频仍的时候,不惜与百姓同吃同睡。农事稍有喘息,她便着手操办县学,缉捕猖獗的贼寇,着手兴修水利。
陵县百姓戏称,自家县令上可怼得州官脸红脖子粗,不得不应允蠲免税赋,给百姓生息;下可抓鸡遛狗找猪赔牛,舌灿莲花破民怨,令一方治下邻里和睦,家财安宁。
河道决堤,带领百姓避灾时有她纤弱的身影;治理淤塞,疏通滑坡山路时,蓑笠下也有一遍身湿透的纤弱姑娘。
苏韵卿白皙的肌肤染了沃土的颜色,明眸中却多了三分酣畅淋漓的清亮。
而对她的称呼,从初来时百姓口中不屑一顾的毛丫头,渐渐转变成了一声声恭敬的“苏明府。”苏韵卿不觉得苦,反而深感找到了心安的归处,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