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不急不躁的语气安抚了赵燕,他哽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散了,想要抬手和医生握手却发现手掌颤抖不受他的控制,跟在医生身后走向办公室的每一步都像是没有踩在实处。
“病人是低血糖,还有营养不良。关于病人的抑郁症大概率是复发了,建议后面去好好地去看看,他还有些睡眠障碍,等会儿输完葡萄糖就能走了,回去加强运动,改善饮食。”
不是什么大病,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连连点头称好,起身要出去要不是及时扶住桌子他肯定会摔下去。
不管是哪个季节的医院,体感都是凉的,那会儿看着何明风做检查还没觉得,这会儿脚后跟贴着瓷砖感觉到凉气一股一股往腿上钻。
医生看了眼他的脚,好心提醒了下:“去把你的脚处理了,流了这么多血,有点严重。”
赵燕脚上的拖鞋是灰白色的,一大片血迹在上面过于显眼,只要有人走路看路就会注意到,只有赵燕看不见。
他一瘸一拐地交了费,大少爷第一次自己在医院跑流程不熟悉,穿着那双血要干了的鞋跑上跑下,最后检查伤口差点都脱不下来。
内衬粘在伤口上,医生无法不得不将鞋子剪碎,再一点点将布料从伤口上撕下来,清洗消毒后赵燕疼得手指神经质般抽搐,他的指甲裂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皮肉。
等处理好他已经虚脱,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医生能不能打麻药,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有力气起来。
他回到病房何明风还睡着,脸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赵燕见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就用手当作梳子一点点给他梳开。
找了跑腿的给他买来一双合适的拖鞋,赵燕没有把何明风生病的事告诉任何人,他看着何明风脖子上那道不明显的伤疤,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能判断他们之间到底对不对,赵燕说不出,何明风也说不出。
那些快乐是真的,那些伤害也是真的,他们渴望着拥抱接吻,却始终无法在一起,赵燕有时会想,如果他就此结束了,放手了,离开了,那他们该显得多么廉价,像是做了个对着爱情无病呻吟的荒唐梦。
让何明风高兴的是他,让何明风伤心的也是他,隔着两层肚皮的心是看不穿的,他不愿意承认和何明风的重逢是个错误,相爱的过程一定需要这么难吗?他叫不醒装睡的何明风,也叫不醒着相的自己。
他取下何明风手腕上的发圈给他松松地扎在一起,每一绺碎发都被赵燕安置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何明风的睫毛又长又翘,投下浅浅的阴影,赵燕用棉签沾水湿润了他干燥起皮的唇。
死皮上沾着血迹,赵燕记起何明风屁股上被他打出来的伤,哭得那么憋屈,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小时候受了一点伤一点痛眼眶里马上就包了一包眼泪,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张开嘴就要哭,赵燕嫌他吵,忍着恶心用小木棍挑起地上的一坨鸡屎要往他嘴里塞,何明风就捂着嘴躲到门后面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