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充满变数的世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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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女王端坐在宫殿里的钻石王座上,身边围绕着侍臣和宫里养大的被父母抛弃或被精灵偷回来的孩子,除此以外还有许多样貌怪异、叫不出名字的生物——都是精灵世界里各种为人所不齿的渣滓。

她早就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光彩照人。永不熄灭的阳光从雕饰精美的石窗照进来,准确地投射在镶嵌于她翅膀上的宝石上面。她微微一动,彩虹般夺目的光芒便在大殿里跳起舞来。侍臣们懒散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天鹅绒和羽毛制成的衣服上装饰着蕾丝花边,他们的服饰虽然不及女王的那样精美,但也十分美丽。

女王斜着眼睛看着旁边,留心贵族和贵族女士们的举动。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是蓝金勋爵和芥末籽勋爵吗?那豌豆花勋爵又到哪儿去了?早晚有一天,她心想,她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竿子上示众!她一点也不信任他,而他最近风头正劲,几乎可以和她这个女王媲美。或者说,她愤恨地想,是和她过去的风头媲美。

当时那个年轻的女巫——蒂凡尼·阿奇——还没有到精灵国来羞辱她。

近来她时常感觉到两个世界之间的震颤,她知道一切都在悄然改变。世界之间的边界变得更模糊、更脆弱,几个本领强大的精灵甚至可以偶尔溜过边界去搞点恶作剧。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率领精灵们搞一场真正的狂欢掠夺……再抢一个人类小孩过来玩弄,这样她就可以报复那个姓阿奇的女巫。想到这里,女王不禁露出微笑,她舔舔嘴唇,对即将到来的乐趣充满了期待。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有更要紧的麻烦事要处理。哥布林【32】!这些寄生虫,精灵贵族和女士们只要朝他们看上一眼,他们就该感恩戴德,可现在这些愚蠢的家伙竟敢违抗她的命令。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她心想,蓝金、芥末籽、豌豆花勋爵——她要让他们看看,她已经恢复了强大的法力。他们将要见证她怎样击倒这个肮脏的哥布林……

可是豌豆花在哪儿呢?

囚犯哥布林被侍卫带进了大殿。真是美得惊人,哥布林愤愤地想,跟人类小孩读的故事书里面画的精灵宫殿一模一样。不过,只要你仔细看精灵们的面孔,就会发现,那些美丽的精灵,眼神和表情都不太对劲。

女王打量着面前的哥布林,手指撑起尖尖的下巴,她的手掌纤瘦、细腻,雪白光洁的额头上,眉毛微微皱起。

“你,哥布林,我记得你说你叫露上阳光。你和你的同类长期受到精灵王室的庇护,可我听说你们打算叛乱,不再遵守我的命令。你最好如实禀报这是怎么回事,否则我就把你交给侍卫,让他们好好……玩玩你。”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充满魔力,但哥布林似乎不为所动。他本该被女王的法力催眠,跪在地上乞求她的原谅,可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屑地对她笑着。他竟然对女王不屑地笑!

“好吧,小女王,是这么回事。在人类世界里,哥布林现在是受人认可的正式居民。人类认为哥布林很有用。我们也愿意为人类所用。我们为他们工作,找东西或制造东西,他们则付钱给我们。”

女王美艳的面孔变了颜色,她瞪视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那不可能。”她喊道,“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这些哥布林根本就是渣滓!”

“啊哈!”哥布林大笑一声,“小女王可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聪明。我们哥布林现在翻身了。因为我们会驾驶铁马。”

哥布林说出“铁”这个字的一刹那,宫殿内外的精灵不由得都打了个寒战,魔法的光芒也变得暗淡了些。女王的裙子从银色的轻纱变成了血红色的天鹅绒,垂下的金色卷发变成了渡鸦羽毛一般漆黑的直发。侍臣们也纷纷变了模样,色彩淡雅的丝绸和蕾丝变成了粗糙的皮短裤、猩红的腰带和兽皮碎片,披盖在涂满靛蓝颜料的身体上。精灵们纷纷拔出石头制成的匕首,露出尖利的牙齿。

小哥布林毫不畏惧。

“我不相信。”女王说,“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个哥布林而已。”

“只是个哥布林而已,没错,小女王陛下。”他平静地说,“但我是一个了解钢铁的哥布林。铁马四处走动、喷气,它能把人类带到很远的地方。我是一个住在安卡·摩波的哥布林,而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女士。如果那里的子民被人杀死,黑暗之王可是要生气的。”

“你撒谎。”女王说,“维第纳利大人才不关心你的死活。你们哥布林总是撒谎,露上阳光。”

“我不再叫这个名字了。我现在叫车床铁屑。”哥布林自豪地说。

“铁屑。”女王问,“那是什么?”

“就是小块的碎铁,小女王。”哥布林说着,眼神变得冷酷无情,“车床铁屑从不撒谎。你再敢这样对我说话,陛下,我就把我的口袋打开,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铁屑!”

女王连忙后退,眼睛紧盯着哥布林的手,他的双手悬在深蓝色外套的口袋两旁,瘦弱的胸口上有几颗用小木棒做成的纽扣,用来系住外套。

“你竟敢威胁我?”她说,“而且还是在我的地盘上,你这寄生虫?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捏扁你的心脏!或者一箭射死你!”她朝站在四周的侍卫们摆摆手,他们的弓弩全部都对准了哥布林。

“我可不是害虫,小女王。我拥有铁屑,这些铁粉非常细,可以飘在空中。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向你传递消息,给你一个警告。车床铁屑仍然喜欢过去的生活。我喜欢看到人类痛苦不安,喜欢看到你们精灵出来捣乱,这是实话。有些哥布林和我的想法一致,如今有我这种想法的哥布林已经不多了,有些哥布林已经变得不像哥布林,几乎成了人类。我不希望这样,可大家都说时代变了。钱才是好东西,明白吗,小女王。”

“钱?”女王不屑地说,“我可以给你哥布林用的黄金,你这个害……”她看见哥布林的手伸进了口袋,连忙住口。难不成这个可恶的小畜生真的把铁带到了她的世界?铁——让所有精灵闻风丧胆的物质。痛苦且杀伤力巨大,它让精灵的眼睛失明、耳朵失聪,让精灵感到无比孤独,任何一个人类都没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孤独感。她咬紧牙关把话说完:“你这个了不起的家伙。”

“太阳一出,黄金就融化了。”哥布林说,“他们——我们——现在赚的是真正的钱。我只希望哥布林可以保持原样,拥有地位,受人尊敬,不再被人呼来喝去,也包括你在内。”他瞪视着豌豆花——他刚才突然走到了女王身边。

“我不相信。”女王说。

“你离死不远了,小女王。”哥布林说,“你不相信我,可以到世界的边界去。现在老女巫走了,想通过那扇门并不难。你会亲眼看见,世界已经变了,小女王。”

于是女王想,变了,没错。她已经觉察出异样的颤动,知道重大的变革近在咫尺,但她还不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老女巫不在了,没有巫婆可以阻止他们了。这么说来,她心想,我们可以重整旗鼓,穿越两个世界之间的边界……

可是还有……铁屑,这种铁质的东西。这时她不得不沉下了脸。

“把这条寄生虫的胳膊捆到背后去。”她指着哥布林,向侍卫发号施令,“我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他可以与我们一同出击……”她微微一笑,“要是他撒谎,我就把他的舌头扯下来。”

第二天早上,蒂凡尼很早就醒了过来,她独自住在威得韦克斯奶奶的小屋里——现在已经是她的小屋了。她知道,她生活的世界已经变了。白猫那谁像鹰一样凝视着她。

她叹了口气。今天一定会很忙。她最近去过许多死神到访过的家庭,只要家里有位女主人,那她一定在忙着把所有可以擦亮的东西都擦亮,把所有可以打扫的地方都打扫干净。于是,蒂凡尼·阿奇拿出湿抹布和抛光布,开始擦洗那些原本就一尘不染的东西。这就像一句不必说出口的咒语——世界变得越来越糟,但至少炉膛擦得闪闪发亮,可以随时生火。

那谁一直注视着她,仿佛一尊雕塑。难道猫也明白死亡的含义?她心想。还是只有女巫的猫才明白?或者说……只有威得韦克斯奶奶的猫才明白?

蒂凡尼收回思绪,开始打扫厨房,使劲擦亮所有能够擦亮的地方——厨房果然被擦得闪闪发亮。她擦洗的东西原本就干干净净,但是服丧的原理就在于通过努力劳作将死亡的阴霾从房子里驱逐出去。而且无论什么东西,你都要清理,不许偷懒。

她打扫完厨房和储藏室,一切都亮得刺眼,晃得她几乎要流眼泪。现在应该打扫楼上了。她跪在地上,拿着水桶、刷子和抹布,埋头苦干。蒂凡尼擦啊,擦啊,直到手指关节都擦得通红她才感到满意。

但这还没有结束:威得韦克斯奶奶的小衣柜还没有整理,里面挂着几件虽然穿旧了却很实用的裙子,还有一件斗篷。当然,这些衣服都是黑色的。在架子上放着蒂凡尼亲自送给奶奶的清风斗篷——从外表判断,奶奶从没穿过它,而是把它当作一件特别的收藏品小心地保管。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被泪水刺痛……

床边放着威得韦克斯奶奶的靴子。这是一双结实耐用的靴子,蒂凡尼想,而且奶奶最讨厌浪费。可是……她真的要穿上它们吗?她知道,要接替奶奶的地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她咽了一下口水。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为靴子找到一个合适的新家。现在呢,她用脚尖将它们推到了床底下,她看不见的地方。

接着是厨房外面的花园,还有最重要的——草药。蒂凡尼从储藏室找出一副厚手套——要是奶奶的草药还不认识你,你可不能不戴手套就走近它们。

奶奶为了收集草药曾经遍寻各地,有时还以物换物,也有许多人会向她赠送草药。她的园子里有螺旋菠菜、怀疑果、冥界草、旋转藤、逗笑根、跳跳罗勒、昏睡草、黛西小雏菊和老头根。在“月下情郎”和一簇格外娇艳的“美娇娘”花丛旁边,“柔情蜜意”花开正盛。蒂凡尼并不清楚它们的功效,她得问问奥格奶奶,或者玛格丽特·加里克——她和她的丈夫——兰克里国王维伦斯,他们对草药都有浓厚的兴趣【33】。与她丈夫不同的是,玛格丽特真的可以将捣乱根和多味根区分开。

当女巫从来不是一件易事。哦,骑扫帚的确很神气,不过要当女巫,必须要时刻保持理智才行,甚至要理智到痛苦的程度。你必须直面现实,不能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妄想当中。当下要面对的现实就是,那谁正在喵喵叫,用脑袋拱蒂凡尼的腿,想要吃的。

可是等蒂凡尼走回厨房为它盛了一盘吃的放在地上时,它却完全不理会。

蒂凡尼来到室外,她喂了鸡,把山羊放出来吃了草,又与蜜蜂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心想:我该做的活都做完了。这里一尘不染,蜜蜂也很快乐,就连房角放杂物的小木棚也已经打扫干净。如果奥格奶奶能来给动物喂食,顺便照看那谁,我就可以回家住几天……

去白垩地要飞很久,更倒霉的是,由于大雨下个不停,她浑身都湿透了【34】。抵达白垩地以后,她首先朝年轻的米莉·罗宾森家飞去,菲戈人则像往常一样,或抓住扫帚末端,或悬挂在扫帚下面,或直接趴在她身上,与她一同前去。

米莉的两个男婴看上去都吃得饱饱的,但是小女婴蒂凡尼却不是。不幸的是,作为一名女巫,蒂凡尼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尤为常见的情况是,年轻的母亲本人不怎么聪明,而她们的母亲又喜欢发号施令,认为只有把儿子喂养好才是头等大事。正因如此,在女婴出生后不久,她便在女婴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魔咒。这种追踪魔法并不复杂,一旦小女婴受到伤害,她就能及时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心想。

对于这种事,发脾气也没有用,所以她把那个年轻女人带到一边,说:“米莉,听我说。你的儿子必须长得又高又壮,这没错,但我母亲常对我说,‘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而女儿永远都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我认为她说得很对。你现在仍然经常帮母亲分忧,是不是?你的女儿将来也会帮助你。所以你要公平对待这个小姑娘才对。拜托了。”接着,考虑到打一棒后应该给一根胡萝卜——可能在这儿用母乳来类比更合适些——她又严肃地补充道,“我会留意她的。”尖顶女巫帽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上更加年长,也更加睿智。适当施加一点威胁总有奇效,她早就学会了这一点。而且,她真的会留意这个女婴。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要见了,她想跟这个人说说话。她的扫帚顶着越来越大的雨,越飞越低,摇摇晃晃地飞向山坡上那座菲戈之丘,等她飞到近处,罗伯和其他几个菲戈人纷纷跳下扫帚。傻伍莱降落得特别糟糕,一个倒栽葱跌进了荆棘丛,一群小菲戈族人欢呼雀跃地冲上去,把他拽了出来。

罗伯的几个较为年长的儿子在门口闲逛。即使按照噼啪菲戈人的标准,他们也太瘦了,脸上留着一小撮似有似无的胡须,苏格兰裙低低地挂在瘦骨嶙峋的胯骨上,裙子的口袋挂得非常低,不时撞在他们的膝盖上。这种穿衣风格并不实用。更令蒂凡尼吃惊的是,她看见苏格兰裙的顶端露着一截彩色内裤的边沿。菲戈人?穿内裤?时代还真是变了。

“把裙子提好,小伙子们!”罗伯经过互相推搡着的孩子们时低声说道。

凯尔达在她的房间里,身边围满了菲戈宝宝,他们在地上爬来滚去。地上铺着从死去的绵羊身上收集的羊毛。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非常悲痛,但是到头来谁也逃不出命运的巨轮。”她皱起的面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能成为女巫首领我非常开心,蒂凡尼。”

“好的,谢谢你。”蒂凡尼说。珍妮是怎么知道的?她纳闷了一阵。不过每个凯尔达都拥有独特的神秘法术,她们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这种神秘力量只有凯尔达才能拥有,一代代口耳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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