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蜂王(2 / 2)

威得韦克斯奶奶喝光了碟子里的水,然后瞧着桌上的那顶旧帽子。

“你奶奶,”威得韦克斯奶奶问,“她戴帽子吗?”

“什么?噢……通常不戴。”蒂凡尼回答,心里还想着威得韦克斯奶奶方才说的那番话,“要是天气实在太糟,她就套一只麻袋当帽子,她说山里的风会把帽子吹走的。”

“那么她是把天当作她的帽子了。她穿斗篷吗?”

“哈哈,每个牧羊人都说,要是你看见阿奇奶奶穿了斗篷,那准是天上下起了石头!”蒂凡尼骄傲地说。

“那么她是把风当作她的斗篷了。”威得韦克斯奶奶说,“这是需要技巧的。如果一个女巫不想让雨落在她身上,雨就不会落在她身上,虽然我个人更喜欢被雨淋到,然后心怀着感激。”

“感激什么?”

“感激不久之后我就又干了。”威得韦克斯奶奶放下了茶杯和碟子,“孩子,你到这儿来想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不是真的,而对于你还不了解的东西来说,我能教你的并不多。其实你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将用你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你身上的力量。这就是真相。”

她望着蒂凡尼那张充满了期待的脸,叹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出去吧。”她说,“我来给你上一课,唯一的一课。你不需要记笔记,只要用你的眼睛看。”

她带着她走向后花园里的井边,扫了一眼周围的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魔杖,”她说,“看见了?”话音刚落,绿色的火苗从树枝上跳起,蒂凡尼吓得跳了起来。

“现在你来试试。”

不管蒂凡尼怎样挥动树枝,都没有火苗产生。

“它当然不会产生火苗。”奶奶说,“这只是一根树枝。你瞧,可能我是用它生出了火,也可能是我让你以为它能生出火。这都没关系。我现在说的是我,而不是这根树枝。一旦你想好了,你就能让一根树枝成为你的魔杖,让天空成为你的帽子,让一洼水成为你神奇的……神奇的……呃,那种奇特的酒杯叫什么来着?”

“呃……高脚杯。”蒂凡尼说。

“对,高脚杯。重要的不是东西,是人。”威得韦克斯奶奶看着蒂凡尼,“我能教你怎样和野兔一起在你的崇山峻岭间奔跑,教你怎样和秃鹰一块儿飞越山峰。我能教你蜜蜂的奥秘。我能教你所有这一切,还有其他种种的事情,只要你能做到一件事情,就在此时此地。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做到。”

蒂凡尼点点头,睁大了眼睛:“是什么?”

“你明白,是吗,所有闪闪发亮的东西都只是玩具,它们会把你引入歧途?”

“是的!”

“那就摘下戴在你脖子上的那闪亮的银马项链,孩子,扔到井里去。”

仿佛被那声音催眠了一般,蒂凡尼顺从地将手伸到脖子后面,解开了搭扣。

她的手伸到了水井的上方,手中的银马项链闪闪地发着光。

她凝视着它,就像第一次看见它的那晚一样凝望着它,然后……

威得韦克斯奶奶总是在,她心想,考察人。

“怎么了?”老巫婆问。

“不,”蒂凡尼说,“我不能。”

“不能还是不想?”奶奶厉声问。

“不能,”蒂凡尼昂起头,回答道,“而且也不想!”

她的手缩了回来,她重新戴上项链,挑战似的瞅着威得韦克斯奶奶。

奶奶笑了。“做得好。”她平静地说,“如果你不知道怎样做人,你也当不成一个好女巫。如果你太过担心会步入歧途,你就哪儿也去不了。我能看看你的项链吗?”

蒂凡尼望着那对蓝色的眼睛。接着她再次解开搭扣,把项链交到了奶奶手中,奶奶举起它端详着。

“真有意思,不是吗?阳光照着它的时候,它似乎就要飞跑起来了。”女巫瞧着吊在链子上的旋转的银马说,“这东西做得真好。当然,那不是一匹马看上去的样子,那是一匹马本来的样子。”

蒂凡尼不觉张开了嘴巴,惊讶地瞅着她。有一瞬间她看到阿奇奶奶站在那儿咧着嘴笑,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面前的威得韦克斯奶奶。她不知道,是奶奶果真那么做了,还只是她看花了眼?

“我不只是来送还帽子的。”她终于说,“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

“我肯定没有请人给我送礼物。”奶奶不屑地说。

蒂凡尼并不在乎,她的思绪还有些紊乱,她回屋取来她的袋子,拿出一个轻软的小包裹,那东西在她手中轻轻地颤动着。

“我把大部分从斯特因德阿姆先生店里买的东西都退了回去,”她说,“不过我想这一件……你可能会有用。”

老巫婆慢慢地打开包在外面的白纸,轻风飞舞斗篷在她的指间自动地展开了,像一片轻雾在空中散开了。

“它非常漂亮,但是我不能穿它。”蒂凡尼说,斗篷随着吹过空地的微风上下起伏着。“你需要够资格才配得上这样一件斗篷。”

“什么资格?”威得韦克斯奶奶严肃地问。

“噢……尊贵、资历、智慧,这一类的品质。”

“噢。”奶奶的态度温和了一些。她瞅着那条轻轻飘动着的斗篷,依然一副不屑的样儿。它真是一件非常精美的衣服。制作它的巫师们至少做成功了一件事,那就是填满你生命中的缺失的那一部分,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你看见了这斗篷才发现。

“噢,我想的确是有人能穿这衣服,而有人不能。”奶奶承认道。她将它披在了身上,在颈项处用一枚月牙形的胸针扣住了领子。“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它太豪华了,”她说,“它太奢侈了。穿上它,我看上去像一个轻浮的人。”这话说得平静,可听上去却像是在问蒂凡尼。

“不,它非常适合你。”蒂凡尼快活地说,“要是你不知道怎样做人,你也当不成一个好女巫。”

小鸟停止了歌唱。树上的松鼠躲藏了起来。连天空似乎也变暗了一会儿。

“呃……这是别人告诉我的。”蒂凡尼说,随即又加上一句,“那是一位颇有见识的人。”

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蒂凡尼的眼睛。在威得韦克斯奶奶面前,你不可能有秘密。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察觉到你话里的意思。

“也许你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她说着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在风中起伏飘动的斗篷,“这儿总是非常安静。”

“我会的。”蒂凡尼说,“我来之前,要先和蜜蜂打一下招呼吗?这样你可以把茶准备好。”

威得韦克斯奶奶瞪眼怒视了她一会儿,接着她咧开嘴苦笑了起来。

“你很聪明。”她说。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蒂凡尼揣测着,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想要我带走你的帽子吗?你假扮成一个苛刻的巫婆,其实你不是。你始终在考察人,考察、考察、考察,实际上你希望能找到比你聪明的人来击败你。因为,总是做那个最棒的人一定很不容易。人们不允许你停下来,你只能被打倒,但不能被打败。你的骄傲!你把它变成了你巨大的力量,然而它也侵蚀着你。你不敢笑,是因为你怕自己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们两人都知道这一点。我们会再见面的,在女巫大赛上。

“我还聪明地知道,要是有人说‘粉红色的犀牛’,你是怎么做到不去想它的。”这句话她终于说了出来。

“啊,那是很高级的魔法,非常高级。”威得韦克斯奶奶说。

“不,不是这样的。你压根儿不知道犀牛长什么样儿,对吧?”

阳光洒满了空地,老巫婆笑了,她朗朗的笑声好像山脚下的溪水一般清澄。

“说得没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