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不过是一顶旧帽子罢了。”安娜格兰姆说。
蒂凡尼抬头望着这个比她高的女孩,慢慢地笑了。
“安娜格兰姆?”她说着张牙舞爪地举起一只手。
安娜格兰姆往后退了一步。“哦,不,”她说,“你不许那样做!你不会那样做的!来人阻止她啊!”
“你想要一只气球吗,安娜格兰姆?”蒂凡尼说着,慢慢地从桌子上溜了下来。
“不!求求你!”安娜格兰姆又往后退了一步,弯曲着手臂挡住她的脸,一条长凳绊倒了她。蒂凡尼拉起她,微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脸颊。
“那么我就不买给你了。”她说,“不过,麻烦你搞清楚‘脑子很有问题’这几个字的意思,好吗?”
安娜格兰姆的脸僵硬地笑着。“好的。”她好不容易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就好,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蒂凡尼留下她站在那儿,走回去拿起那顶帽子。
“呃,恐怕你还有点糊涂,”佩特拉对蒂凡尼说,“你可能还没有理解。”
“哈,我不是真的害怕,你们知道,”安娜格兰姆插嘴道,“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但没有人理会她的话。
“理解什么?”蒂凡尼说。
“她真的给了你她的帽子!”女孩们齐声说。
“你知道,如果这帽子会说话,它会说出怎样的故事来啊。”露西·沃贝克说。
“这只是一个玩笑。”安娜格兰姆又说,没有人在听她说话。
蒂凡尼看着那顶帽子。它非常旧,还不太干净。如果这帽子会讲话,它可能是会咕哝着说话的。
“这一会儿威得韦克斯奶奶在哪儿?”她问。
女孩子们一阵惊呼。这几乎和帽子的事儿一样令人吃惊。
“嗯……你这么叫她,她不介意吗?”佩特拉问。
“是她让我这么叫的。”
“我们听说,只有你和她认识了,就像是,有一百年那么久,她才会让你这样叫她……”露西·沃贝克说。
蒂凡尼耸耸肩。“呃,不管怎样,”她说,“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哦,和年老的女巫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聊酸辣调味品是怎么做的,聊如今的女巫和她小时候的女巫的差别……”露露·达林说。
“什么?”蒂凡尼说,“只是在喝茶?”
女孩子们彼此困惑地对视着。
“呃,还吃小圆面包,”佩特拉说,“要是你觉得这很重要的话。”
“但是她为我打开了那扇门,那扇进出……沙漠的门!在你这样做了以后,你不可能只是坐在那儿喝茶、吃小圆面包!”
“呃,我看见的那些面包上有糖霜,”佩特拉又紧张地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不是家制的那种——”
“听着,”露西·沃贝克说,“你知道吗,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只是站在那儿,灼热的白光围绕着你们,我们走不进去。接着,威得韦克斯奶——女士向前走去,径直走了进去,然后你知道吗,你们两个人站在了那儿,接着光亮‘嘘嘘’地响着消失了,而你,就跌倒了?”
“露西没能十分准确地表达出来的意思是——”安娜格兰姆说,“其实我们没有看见你去任何地方。当然,我是作为朋友告诉你这一点的。我们只看见一片光亮,那可以是任何东西。”
蒂凡尼认为安娜格兰姆会成为一个好女巫。她能给自己编一个她确实相信的故事,还能像一个皮球一样迅速地反弹回来。
“不要忘了,我看见了马。”哈丽雅塔·比尔克说。
安娜格兰姆的眼睛骨碌碌转着:“哦,是的,哈丽雅塔认为她在天空中看见了一匹马,只是她说它看起来不像是马。她说要是你不去想一匹马真实的模样,只是想象着马可能是什么模样,那它看起来倒像是一匹马的样儿。对吗,哈丽雅塔?”
“我没有那么说!”哈丽雅塔着急地说。
“噢,对不起。你的话听上去就是这个意思。”
“呃,有人说他们在近旁的田野上也看见了一匹吃草的白马。”佩特拉说,“很多年长的女巫都说她们觉得……”
“是的,有人认为他们在田野上看到了一匹马,后来它就再也不见了。”安娜格兰姆用一种歌唱似的声音说——当她以为别人都是傻瓜时,她便会用这种声音说话,“一匹马站在田野上,这在乡下一定非常少见。不管怎样,如果那儿真的有一匹马的话,它也不是白色的,它是灰色的。”
蒂凡尼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她的膝盖。她对安娜格兰姆给她的反击感到有点恼怒,但是现在,疲惫的感觉又悄悄袭来了。
“我猜你们谁也没有看见一个蓝色的小个子吧,大概有六英寸高,红头发?”她平静地问。
“有人看见了吗?”安娜格兰姆带着恶意的喜悦问。女孩子们都轻声说:“没有。”
“对不起,蒂凡尼。”露西说。
“不用担心,”安娜格兰姆说,“他可能骑着他的白马离开了!”
蒂凡尼想,这又会像在精灵国发生的故事那样,甚至连我都记不清那是否是真的。别人为什么要相信我呢?但是她必须努力一下。
“那儿有一扇黑色的门。”她慢慢地说,“门打开后,前面是一片黑色的沙漠,但是那些沙子非常轻,天空中有星星。死神就在那儿,我和他说话……”
“你和他说话了,是吗?”安娜格兰姆说,“他说什么了,请问?”
“他没有说‘请问’。”蒂凡尼说,“我们谈得不多。不过他也以为出口有马戏表演看。”
“是有啊,不是吗?”哈丽雅塔问。
女孩子们都不说话了,只听见外面大赛场上传来了喧闹声。
“这不是你的错,”安娜格兰姆用一种对她而言几乎是友好的语气说,“这一切就像我说过的——是威得韦克斯女士让人们的头脑变得糊涂了。”
“那光亮是怎么一回事儿?”露西说。
“可能是球状闪电,”安娜格兰姆说,“它们是很奇怪的东西。”
“但是人们为了进去捶打过它!它硬得像块冰!”
“啊,是的,可能感觉上是那样。”安娜格兰姆说,“但是它……可能让人们的肌肉这样感觉而已,也许是这样。我只想帮大家理清思路,”她又添了一句,“你们得理智点。她只是站在那儿,你们看到的。没有门,没有沙漠,只有她一个人。”
蒂凡尼叹了一口气。她只是觉得很累。她只想离开这儿。她只想回家。要是她的靴子不是突然变得那么不舒服的话,她会走回家去的。
女孩子争论着。蒂凡尼解开了靴子上的一条蕾丝带,用力一拉。
银黑色的粉尘撒落了下来。沙粒落到地上时弹了回去,慢慢地,像轻雾一样袅袅地升了起来。
女孩们都转过身,默不作声地看着。佩特拉弯下身,抓住了一些粉尘。她抬起手,小小的沙粒从她的手指间滑落,慢慢地,像轻轻的羽毛一样落了下去。
“有时候事情会出错,”她说,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布莱克凯布女士告诉过我。你们有人看见过快要去世的老人吗?”有一两个人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望着那些沙粒。
“有时候事情会出错,”佩特拉又说了一遍,“有时他们奄奄一息,但是却不能离去,因为他们不知道出口在哪儿。她说,这时候就需要你在那儿,在他们的身边,帮助他们找到那扇门,他们就不会在黑暗中迷路了。”
“佩特拉,我们不应该谈论这些事儿。”哈丽雅塔轻声地说。
“不!”佩特拉说,她的脸红了,“现在是谈论它的时候了,就在这儿,就只有我们!蒂凡尼说因为这是你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儿。她说他们必须穿越一片黑色的沙漠,那儿的沙子……”
“哈哈!伊尔维吉夫人说这种事儿是黑魔法。”安娜格兰姆说,她的声音突然尖锐得像一把刀。
“她这么说的?”佩特拉做梦似的说,手中的沙子撒落到地上,“噢,布莱克凯布女士说月亮有时明亮,有时被遮挡在云层的后面,但是你应该永远记住,它们是同一个月亮。还有……安娜格兰姆?”
“怎么了?”
佩特拉深吸了一口气。
“这辈子你最好不要再打断我的话,有胆子你就试试看!我是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