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坐在榻上,胸口仍在微微起伏。
仿若,思绪仍沉浸在那酩酊的大梦里。
梦里宾客盈门,小楼东风。
可惜高朋满座,皆机关算尽。
无人真心。
短暂的梦境,将她那譬如朝露的短暂人生,皆浑浑噩噩地走完了。
罗艽望着面前绫罗帷帐,茫然眨了眼,未回过神似的。
却只心道,原来她这一生,只是孑然。
……只是孑然。
圆榻上,罗艽自嘲一笑。
直至思绪平缓,方才认清面前景象。
竟是叶青洲的琉璃幻境。
也是。罗艽了然,心道,徐良娣的身躯已死在“乌衣鬼”的利爪下,对她而言,倘若还有一线生机,那便是这琉璃幻境中的琉璃身躯了。
琉璃身躯……
罗艽坐在榻上,顿觉几分不可思议。
这琉璃幻境,是叶青洲一点一点造出的,那么这琉璃身躯,应当也是……
叶青洲做的。
思及此,罗艽隐约费解:叶青洲缘何要为她再做一副身躯?
她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最终只得出一个解释——她身死后,师妹思她成疾,苦不堪言,遂再为她做了一副琉璃身躯。
好比睹物思人。
——这么说仿似有些不要脸?罗艽一皱眉,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未免太给自己面上贴金。
可又将思绪倒腾一轮,她皱了皱脸,也只在心底讪讪地道,唔……不然也没有旁的解释呀?
是故,罗艽决定,姑且先这么认为了。
顺着这思路,她心底陡然一份美滋滋,“谁说我一生孑然?”边颔首,边又心道,“到底到底,我身旁还有阿洲。阿洲总在惦念我。”
罗艽从榻上站起,长舒一口气。
却见袖边刮落一只小香囊。
香囊淡淡荷香,一抹春夏粲然之绿。
罗艽讶然将其拾起,心道:这……是梦里那只?
电光石火间,罗艽回想梦中石窟,一双交叠交缠的人影——继而再忆起初次跌入着琉璃幻境时,叶青洲那莫名其妙的长吻。
有些事情向来有迹可循;饶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该觉察出什么。
思绪隐约要有些眉目。
“啪——”
却亦是此时,罗艽陡然瞥见竹屋门外,升起一片猎猎火光。
思绪被掐断的同时,罗艽听见屋外有人在啜泣。
那声音本该隔得极远,却又如同响在罗艽脑海。
该是与琉璃幻境相关的异象;正因先前这琉璃幻境有些损毁,才变得如此不稳定。然此间,应存着这幻境的秘密——如此思忖着,罗艽将香囊揣入袖中,循那声响,行过寝宫长长回廊。
她离火光亦越来越近,也隐约能嗅见那滚滚浓烟。
便是推开寝门的一刹那,面前忽落下一道浸染了火焰的横梁。
“咣当”一声,直挺挺地砸在罗艽面前,溅出许多火星子。
罗艽趔趄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