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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只给自己留下了两套衣服,穿着那双小白鞋,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摇摇晃晃,车窗外从漫天黄沙变成绿水环绕。

我本来就比较喜欢南方,但上一世为了赵靖川,我丢失了自我,放弃了很多机会,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伺候瘫痪在床的婆婆。

我知道还有两年就要改革开放,所以孤注一掷捏着手里仅有的300元,直接钻进市场进货,从红绳到铃铛,什么时兴就进什么。一分钱的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不得不说,南方遍地黄金。当天晚上就全部卖光,我捧着手里的470块6的票子,在潮湿的地下室出租屋数了又数。

慢慢的,我的小买卖越做越大,从红绳卖到了袜子,又从袜子卖到了大衣。

仅仅两年的时间,我就在地下商场盘下一家档口。

“随便看看,这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

见没人回应,我抬头看了一眼。

是赵靖川。

“你下乡结束了?”

他满脸颓唐:“想我吗?”

我一愣。

这是我上辈子终其一生都不曾拥有的温柔语气。重活一世终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底泛起了涟漪。

“你和沈玲结婚了吧。”

赵靖川脸色一沉:“安安,你知道的,其实大家更看好咱俩。”

我皱眉。

赵晴川自顾自说着:“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玲玲当妹妹,心疼她罢了。我其实也更属意于你。”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素银戒:“这是我妈的嫁妆,给我未来媳妇的。”

酸涩的记忆再一次涌上我的脑海。

上一世,婆婆就死死攥着这个戒指,一直到我怀孕生女都不肯给我:“你每天要洗衣做饭干活,戴着个戒指也不方便。”

没过两天,沈玲就盯着那个戒指双眼冒光:“靖川哥,阿姨那个戒指好漂亮呀,我要是能有个这么漂亮的戒指就好了。”

赵靖川闻言,马上让婆婆摘掉:“妈,玲玲喜欢这个戒指,送给玲玲吧。”

婆婆二话不说就摘了下来。

我不悦:“妈,这不是您的嫁妆吗?”

婆婆白了我一眼说:“我自己的东西想要给谁就给谁,还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是啊,玲玲的手好看,适合戴这个,哪像你,手跟粗砂纸似的。”赵靖川说着就把戒指戴在了沈玲的右手无名指上。

赵靖川就这么满脸宠溺地捧着沈玲的手,婆婆在一旁慈祥的笑着。

他们三个俨然一家人,反倒显得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想到这,我冷哼一声:“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你留着给沈玲吧。”

我没管赵靖川铁青的脸色,招呼着刚进门的顾客。

一通忙活下来,赵靖川还拿着那个戒指呆呆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没走?”

赵靖川哽咽着:“安安,别再跟我闹脾气了。我妈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她最希望我能结婚。”

我在心里冷笑,她虽然身体不好,但生命力极其顽强。上一世一直到我女儿上了初中才撒手人寰。

我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你的玲玲不要你?”

赵靖川眼底血红:“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非要我跪下来求你?”

“赵靖川,你妈生不生病,你结不结婚,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别想着再把我推进火坑。”

赵靖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直接被我打断:“你买东西吗?不买东西就赶紧走,别耽误我挣钱。”

说着我就把他推了出去。

我准备关门的时候,赵靖川还在我档口旁边蹲着。

“怎么还在这里?想买什么东西?”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说:“安安,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别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我冷哼:“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喜欢你?又是哪里来的错觉让你认为我是在赌气?”

赵靖川一愣:“可是你以前明明说过,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让你安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能让我安心的只有存折上的数字。你还不够格。”

赵靖川紧锁着眉头说:“沈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当然要变,重活一世我如果还是像上辈子那样,岂不是太窝囊了。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你到底买不买东西?大家都是旧相识了,”

闻言,赵靖川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真是掉钱眼儿里的。”

我笑:“是啊,钱可比男人靠谱多了。”

说罢我就重重拉上了卷闸门,没管身后的赵靖川。

再次回到北方家乡是半年后,回到那个大院时,沈玲正大着肚子吃力地在压井那里打水。

我上手帮她扶了一把。

沈玲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充满了震惊:“沈安,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了?这里是我家。”

赵靖川他妈先从屋里出来,见到我一溜小跑就过来了,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哎呀,咱们安安回来了。在南方挣着大钱了吧?你看看身上穿的多时髦啊,不像这乡下媳妇,土。”

说着还嫌弃地瞥了一眼沈玲。

此时赵靖川刚好下班回来,看到我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殷勤地上前:“安安,你终于回来了。”

我抬头:“你和堂姐结婚了吧,恭喜呀。”

赵靖川眼神默然,没做声。

反倒是一旁的沈玲,满身骄傲地挺着大肚子站在我面前:“是啊,而且我和靖川哥的孩子马上也要出世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骄傲地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我笑:“有6个月了吧?”

沈玲仰着头说:“快7个月了呢。”

我转头向着赵靖川:“堂姐怀孕都7个月了,那怎么半年前你还来南方找我啊?”

“算时间的话,那个时候堂姐应该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吧?”

沈玲听到这话,瞬间炸了毛:“什么?半年前你去找了沈安?我就说你出差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去找她这个小狐狸精了。”

赵靖川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去南方出差,顺道去看看安安怎么了?咱们自小一起长大,去看看有什么不对。”

赵母也帮腔:“就是,我儿子公费出差,去看看安安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说着还扬起手来。我看到赵母手上还戴着那枚素银戒指。

沈玲的手上空空如也,那枚素银戒指,到底还是没能戴在赵靖川媳妇的手上。

我凑近沈玲,压低了声音说:“堂姐,半年前靖川哥来找我的时候,可是戴着这个戒指,说想送给我呢。我哪儿能要啊。现在你都怀孕了,阿姨还没给你啊?”

沈玲被我这话激怒了,指着赵靖川说:“好哇,我当初嫁给你什么都没有。没想到我怀着孕你还拿着戒指去找她,真是不要脸。”

说着顺势扬手就要往赵靖川身上打过去。

赵母一把抓住了沈玲的手,恶狠狠说:“当初你非要跟我儿子上床,还没领证就先大了肚子,我们不嫌弃你就算了,你还在这挑上理了。”

沈玲一屁股坐在井沿儿上就开始拍着大腿哭。

一边哭还一边骂着赵靖川。

一旁的赵靖川似乎是已经司空见惯的样子,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我没空听他们家的一地鸡毛,转身回了家。

一整晚,大院里都充斥着沈玲的哭闹声,偶尔还伴随着赵靖川不耐烦的低吼。

我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倒是无比踏实。

第二天,我搬着一台电视机回来了。

沈玲看到电视机之后就双眼冒光,拉着赵靖川的手撒娇:“靖川哥,我也想要电视机。你不是说等我怀孕就给我买电视机的嘛。”

赵靖川嫌恶地甩掉了她的手。

看来这一世沈玲的撒娇对赵靖川不奏效了。

上一世沈玲的话对于赵靖川来说可是圣旨一般的存在。

上一世我怀女儿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家庭都看上了电视机,我也求着赵靖川:“你也去弄一张电视机票呗。”

赵靖川眼皮都没抬起来:“电视机票是说弄就能弄的?再说了,有了票也得花钱买。咱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闻言我也只好作罢。

没想到,还没过两天,赵靖川就抬着一台电视机钻进了沈玲的房间。

我跑去质问:“这电视机是谁买的?”

沈玲一脸得意:“我丈夫常年驻扎部队,靖川哥怕我无聊,特意托关系弄来了一张电视机票,给我买了台电视机让我解闷的。”

我铁青着脸看着赵靖川:“你不是说电视机票不是说弄就能弄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变得这么容易了?”

赵靖川眉头紧蹙:“你又在这里和你姐姐计较上了。玲玲一个人在家已经够辛苦的了,给她买台电视机怎么了?”

沈玲又说:“是啊安安,你要是也想看,可以来我家看呀,不用客气的。”

我只觉得喉头被一块巨石哽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家我就发现,我妈给我的那个金镯子不见了。

我着急忙慌问赵靖川:“家里进贼了!我的金镯子丢了!”

赵靖川则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给玲玲买电视机需要390块,我钱不够,就先把你的金镯子卖了。”

我怒吼:“你把我妈给我的金镯子卖了去给沈玲买电视机?”

赵靖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又怎么了,你的金镯子天天放在抽屉里也不戴,还不如给玲玲买电视机呢。”

说罢他继续悠闲地嗑着瓜子。仿佛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那天我哭了一夜,而身边的赵靖川打呼噜打了一夜。

整个房间都交织着我的抽泣和男人的鼾声。

沈玲依旧不依不饶,闹着赵靖川也给她买电视机。

赵靖川狠厉地说:“你以为电视机票是那么好弄的吗?再说一台电视机多贵啊。你整天又不上班,我这点工资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哪儿还有什么闲钱买这玩意儿。”

沈玲嘟着嘴巴赌气。

我在一旁笑靥如花:“堂姐,你要是想看就来我家看。不用客气的。反正你从小也是在我家长大的。”

沈玲眼神中对我的恨又增添了几分。

赵靖川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敲响了我的窗户。

上一世赵靖川也总是晚上敲这扇小窗,不过他找的不是我,而是沈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