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幽夜的遮掩。

狄子书暗中抬头张望，只见房区中逐渐走出一位青年，对方几乎走到少年学徒身板，吓得后者翻着白眼掐着人中，也不知他是真害怕还是在搞怪。

但顾不上他了。

狄子书眼尖的看到，那青年左手盘着刀，走出来朝沙滩张望了两眼，仿佛是听着声音过来捕猎的猎人。

而猎物，自然就是刚还在大声说话的他们仨。

所幸青年没有再往出探查。

在对方转身回房区时，少年学徒立马打来手势。

狄子书一看，摁住小黎吩咐‘别乱跑’后独自行动，来到少年学徒身边猫住，探头往房区里偷瞄两眼。

谁知这两眼而已，差点给他魂给吓飞走。

只见浅水外围的这片房区彻底黑了，鱼排街上淌着血，血里躺着人，而杀人者仍在各处房屋中进出，透着一种杀人灭口的诡谲。

“玛德…”

狄子书脸色一沉，不自觉的怒上心头。

十几户人家破窗又烂门，分明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可是近在隔壁街的住户却好像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如果不是他们哥仨赶巧要回家，这桩惨案甚至连人证都没有！

眼瞅着满地的血尸，狄子书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以往的画面。

他从小就在这浅水滩长大，虽说邻居们也没多照顾他，可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忽然间化作一滩血水……这是哪门子天理！！

“哥，你可别冲动，溪水圣手说过你不可动气…”

少年学徒若有所感的揪住狄子书。

却见狄子书脸色阴郁，额头上猛地弹出青筋。

转眼间，夜下悄悄起风了。

如同前几夜在养护区的时候，狄子书耳朵里的声音逐渐被拉长。

少年学徒说的什么，他没听进去，但是从远处传来的对话，却叫他清晰的捕捉。

“我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

“啥？”

“瞧这行昭令做得可别致？他们现在好像是人手一张，而且做工都不同，要不再也收集一下，到时候找韩昭领赏，气他一气？”

“你的意思是，一张行昭令代表一条人命，到时候把所有牌子拍到他韩昭脸上？”

“啊哈哈哈，好主意！”

“这一来或许能把他活活气死，从此东海一片安宁？”

“……”

忽然间，狄子书想起了小的时候。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被老稷打了药泡在罐子里，疼得慌还总是揪着那老鬼聊天。

说到最多的，就是外面的事。

每次老稷都会避而不谈，最后被他缠得不耐烦了，就说一句：“外面没什么好的，全是烂透的肮脏人腌臜事，等你长大了撞见了，就知你今日所受何其幸运。”

许多年来，狄子书压根不知道自己幸运在何处。

本以为是自己最亲近的老头。

殊不知是从小虐待自己的老鬼。

最后还不得不亲手将他杀掉。

那是大义灭亲？

还是为民除害？

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看着那满街的血和尸，狄子书忽然明白，人生至幸是生活啊。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他还活着。

说明老鬼还不算太坏。

远没有现在这批杀人者坏。

可不算太坏的老鬼都死了，这群屠杀街坊的家伙却还活着。

不合理。

干掉老鬼的他，如果不出手干掉这群王八蛋，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