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乐园(1 / 2)

线人 石钟山 9688 字 11个月前

老鲁退休

老鲁退休那天是含着眼泪把警衔从肩上摘下来的,当了近二十年派出所所长,摘下警衔的老鲁,一下子就成为平头百姓了。

其实老鲁一过五十就想着退休了,退休嘛,这是早早晚晚的事,连美国总统都一任接一任地退休,何况老鲁这个街道上的小小派出所所长。

老鲁那时把退休的生活想得花红柳绿。在这期间,儿子已经考上了托福去美国一个叫加利福尼亚的地方读博士了,看儿子走之前那个架式,儿子这辈子也不一定回来了。儿子走后没多久,便给自己断了后路,辗转着又把自己的女朋友弄了出去,老鲁对儿子就彻底失去了信心。老鲁喜欢小时候的儿子,那时的儿子很听话,经常骑在老鲁的脖子上,被老鲁驮来驮去。老鲁的脖子和衣服经常被儿子的热尿冲来洗去,虽然这样他还是喜欢儿子,喜欢儿子的调皮,喜欢儿子的牙牙学语,渐渐儿子就大了,老鲁便开始为儿子操心了。儿子打架了,儿子不交作业,或者儿子给女生递纸条子,一有这样的事,便被老师一个电话叫到学校。那时老鲁还不是所长,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名普通警察。老鲁一见到儿子的老师便一点警察的样子也没有了,低眉顺眼地站在老师面前,仿佛他是一个闯了红灯的学生,被警察叔叔教育着。

老鲁在儿子的问题上,发现了一条真理,那就是儿子越大越让他操心。后来儿子读大学,考研究生,交女朋友,老鲁心倒不怎么操了,可老鲁得为儿子挣钱,供养儿子长大成人。儿子终于成人了,带着女朋友,人五人六地坐着飞机去了美国。老鲁终于不再为儿子操心了,想操也操不上了,倒是儿子隔三差五地把越洋电话打过来,很亲切也很生疏地向他和老伴问好。老鲁接电话的时候,时常产生错觉,他觉得儿子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错觉毕竟是错觉,儿子毕竟去了美国。

那时老鲁就想,退休后一定活出个人样来,大半辈子了,老鲁觉得把大半生的力气都贡献给了单位和家里,退休后他要为自己活一回了。老鲁热爱钓鱼,随着年龄增大,他又热爱上了养花。他也说不清一个大老爷们儿,而且上了一定的岁数为什么爱花儿,或许是对青春、生命的缅怀,抑或是对美的留恋?老鲁说不清,他也不想把养花上升到那么高的层次。反正年龄增高,他就开始喜欢养花了。

老鲁和老伴已经商量好了,退休后客厅里阳台上要养满花,老鲁这一想法得到了老伴兴高采烈、发自肺腑的支持。老伴姓邱,以前在一家工厂里上班,没什么技术,属于可有可无的那一种人,后来老伴身体不好就提前退休了。现在老伴每个月拿着几百元钱的退休金,享受着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优越性,就盼着老鲁解甲归田,共享人生最后的幸福时光。

老邱甚至提前都把养花儿用的花盆、土哇、铲呀都买回来了,就等着老鲁一回来,他们马上大干一场。

想了十来年,盼了十来年,退休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老鲁摘去警花警衔那一刻,他的心里什么地方“嘎崩”响了一声,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人们都说退休是一个大坎。人生总有几个坎,三十岁是一个坎,而立之年,上有老下有小,最费心最操劳的年龄。四十岁又是一个坎,不惑之年,一般情况下,仍上有老下有小,而且正处在生命、家庭、事业最要害的关头,咬咬牙就上去了,松松劲就又下来了,不惑也惑也。五十岁当然又是一个坎了,知天命了么,这时候,应该说啥都没啥了,该上的上了,该下的也下了,没几天蹦跶了。一到六十,退休赋闲,就像走过了劲的发条,一下子松弛下来,靠着惯性,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老鲁回顾过去的大半生,恍若经历的一切就是去年或前几个月、昨天发生的,这么想着老鲁就把生命的短看到了,人这一辈子挣挣扎扎究竟是为什么呀?老鲁这么问着自己。老鲁这种想法很通俗,在这之前,肯定已有无数人这么问过自己了,在这之后,也一定会有更多的无数人这么问自己。这么问过之后,老鲁的心里很空洞,也很惶惑,一切都虚空得抓不到,抓在手里的只有实实在在的警花、警衔,老鲁对它们是有感情的,是警察这个职业,伴着他走过了大半生。在那一刻,老鲁就流泪了,然后老鲁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着冲自己昔日的同事们说:我老鲁在家等你们。

同事们听了,都嘻嘻哈哈地说:“等着吧,等我们退休了就找你钓鱼去。”

老鲁就和同事们一一握手,然后情真意切地说:我等着你们。

老鲁走时的样子有些悲壮,就在老鲁和同事们告别的时候,小菊扑了过来,她一下子就抱住了老鲁的大腿,仰着一张小脸说:“鲁爷爷,您退休了,我怎么办啊?”

老鲁听到小菊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傻在那里,这些日子只想着自己退休了,把小菊差不多忽略了。他望着小菊,才想到小菊的确是个问题。

小菊

小菊是老鲁从派出所门口捡回来的。老鲁第一次见到小菊并不是在派出所门口,而是在一个过街天桥上。天桥上经常有一些摆小摊的人,卖一些袜子、手套、针头线脑什么的,也有一些乡下女人,抱着一个拖鼻涕的孩子,向路人伸手要钱。

老鲁上桥的时候,那些摆小摊的、要钱的妇女一阵风似的跑了,唯有小菊仍然蹲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喝水的缸子,里面扔着一些角币。老鲁都已经从小菊面前走过去了,因为小菊的不跑不逃,让老鲁多看了她两眼。小菊生得眉清目秀,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有些脏,她就那么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老鲁走过去,站在小菊面前,老鲁弯下身:你不怕我?

小菊摇摇头。

老鲁又问:他们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

小菊说:你是警察,是好人。

老鲁发现小菊这小姑娘挺聪明的,便又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小菊不说话,黑眼睛望着他。

他又问:你家在哪呀?

小菊仍然不说话。

老鲁就叹了口气,直起身的时候,他就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小女孩了。从兜里掏出十元钱,放在小菊面前,没说什么,转身走去。

小菊在他身后说:谢谢警察爷爷。

老鲁又回了一次头,看见了小菊那双黑眼睛一直目送着自己。老鲁的心里很温暖。

两天之后,因为所里有个案子,老鲁从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街灯下,他又一次看见了小菊,小菊躺在墙根下,头下枕着一块砖已经睡去了。虽然是晚上,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菊。老鲁走过去,很近地看着小菊,身旁的小张说:这小姑娘天天晚上睡在这儿,已经好多天了。

老鲁的心就沉了沉,最后还是走了。

又过了几天,不到上班时间,老鲁因为要去分局开会,到所里拿一份材料,他又在墙脚看见了小菊,小菊已经醒了,倚在墙上正在揉眼睛,老鲁走过去。

老鲁说:你怎么天天睡在这儿?

小菊说:这里有警察,坏人不敢来。

老鲁这回深深地把小菊记住了,而且成了一个挺重的心事,有事没事的就会想到小菊。小菊那纯真的目光一直在老鲁眼前亮着。

那天夜里下起了雨,老鲁是在睡梦中被雨声吵醒的,这时他就想到了小菊。他起来穿衣,拿把雨伞走出来,老伴说:深更半夜的还干什么去。老鲁只是说有事,便出去了。老伴对老鲁这种深更半夜说出去就出去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惊了。

老鲁来到所里,就看到了蹲在雨中的小菊,他没说什么,拉起小菊,敲开了值班室的门,冲值班的民警说:让她在屋里待一夜。

从那以后,小菊便成了所里的常客,天快黑的时候,小菊就回到派出所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民警们已经知道小姑娘叫小菊了,便说:小菊,进来吧。

小菊就进去了,陪着值班民警看电视,困了就躺在排椅上睡。每天一早醒来,小菊帮着扫地,擦桌子,等上班的民警们陆续走进所里时,小菊就悄悄地消失了。

熟悉了小菊的民警们都喜欢小菊,有时还把自己从食堂买来的饭菜分给小菊吃。他们问小菊什么话小菊都能清晰地回答,但小菊就是不说自己是哪儿的人,也不说家里的事,一问到这样的话题,小菊就沉默起来,低着头,看自己扭来绞去的手指。

小菊说她自己被人贩子拐卖过,给一人家放羊,后来她跑了出来……

小菊还说一帮小偷找过她,让她当扒手,她也跑了出来……

小菊说这些时有根有据,而且一脸的平静,见多识广的样子。后来小菊就睡在了派出所门口,果然再也没有坏人找过她的麻烦。

老鲁听了小菊的情况后,心里就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老鲁就冲民警们说:小菊爱啥时来,就让她来。

果然小菊就经常出入派出所,扫地,擦玻璃,还偷偷地为民警洗衣服。民警们都说小菊这孩子聪明,只是可惜了。

老鲁没事的时候很喜欢找小菊说话,一问一答就像祖孙两人。小菊对老鲁也最信任,什么事都对老鲁说,但唯一不提的仍是自己的家庭。

民警们见老鲁这么喜欢小菊,便开玩笑地对老鲁说:所长,把小菊领回家得了,反正你身边也没孩子。

老鲁就笑,小菊也一脸的幸福。

老鲁要退休了,他即将告别派出所时,小菊抱住了他的腿,扬起小脸就那么望着老鲁。老鲁是小菊的主心骨,老鲁退休了,意味着他将很少光顾派出所了,于是小菊就只能那么无助地望着他了。老鲁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小菊的确是个问题。

其他民警看着老鲁和小菊这样,便开始认真地说:老鲁你和小菊这么有缘,还不如把她领回家,当孙女养得了。

这句话让老鲁一下子看到了小菊的前途,老鲁虽然把退休后的生活计划得桃红李白,但对老鲁来说还很遥远。身边没儿没女的生活,一定使退休后的生活很没色彩,他和老伴早就想到了这层,但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儿子,显得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老鲁在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牵起小菊的手,很温情也很豪迈地说:走,跟爷爷回家。

回家

老鲁把小菊领回家时,并没有遭到老伴的反对,相反,小菊的到来竟使老伴有些欢欣鼓舞,她又是收拾房间又是炒菜的。小菊自然也是甜甜地叫着奶奶,颠颠地随在奶奶身后忙这忙那,很快,小菊便融进了老鲁的退休生活。

退休后的老鲁每天早晨都要去遛弯儿,每天早晨起来,他都要喊上小菊,小菊就随在老鲁身后睡眼惺松地去遛弯儿。老鲁因为有小菊随在身边就感觉到很亲切,一老一少,一问一答的,有时老鲁觉得,这才是生活。

一些熟人见到老鲁就用诧异的目光去打量小菊,然后疑惑着问:亲戚?

老鲁就朗声答:孙女。

熟人就更是疑惑。

时间长了,便都知道了小菊的来历,仍有熟络的人和老鲁打趣道:老鲁,别是和老相好生的吧。

老鲁就一本正色地道:这可是我孙女,别乱了辈分。

人们嘻嘻哈哈地笑,老鲁不笑,牵着小菊的手买豆浆、油条去了。

那天老鲁没事带着小菊去街上随便走走,路过一所小学门前时,有一群孩子在上体育课,孩子们在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带领下,正满操场地在追逐一只足球,孩子们的笑声便和足球一样在操场上滚动。小菊便痴了一双目光,老鲁都走出好远了,小菊仍呆呆地立在那里看。老鲁看见了小菊,心里就动了一下。

那天他问小菊:小菊,你上过学吗?

小菊点头:上了二年级。

老鲁就想,小菊也是十来岁的孩子了,这么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起初老鲁有一种预感,他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小菊的亲人会突然找上门来把小菊带走。回到家后,他和老伴也反复地问过小菊关于家里的情况,小菊铁了心,对家里的情况一直守口如瓶。后来老鲁就不问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菊家人来找的预感一天天地淡漠下去。

那天回到家里,他又和老伴商量让小菊上学的事,老鲁只有一个想法,孩子不上学不行。老伴就说:孩子没户口,学校能收吗?

老鲁说:那所小学的校长我认识,去说说看,要不行就花点钱,反正小菊得上学。

老鲁就找到校长,校长听了小菊的情况,也满心的同情,提出只要交一些费用就可以上学。

老鲁就欢天喜地地把小菊送进了学校。

从此以后,老鲁便和每位爷爷一样,早晨牵着手把小菊送进学校,傍晚,老鲁早早来到学校门前,和那些爷爷奶奶一样,引颈向学校里张望,等待着自己的孩子小鸟一样地扑出来。

熟人见到老鲁就问:老鲁你在这儿干啥?

老鲁就很自豪地说:等孙女。

那份企盼,那份等待,老鲁以前从没有体会过。儿子上学那会儿,没让他操心过,上学就上学,回来就回来,都是老伴在管儿子,他那时忙,早出晚归的。儿子就在他的忙乱中一天天长大了。

他每天牵着小菊的手上学放学的,心里就别样起来,时常涌动着一种让老鲁哭出来的感觉,老鲁觉得自己的晚年很幸福,老鲁想到了天伦之乐等词汇,但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那种“乐”。

少女雨思

老鲁虽然退休了,仍隔三差五地到所里去看一看,在所里工作了大半辈子,冷不丁离开了,放在谁身上,心里都免不了空落落的。别人不忙时,就陪老鲁说说话,说一些最近的治安情况,谁迁来了户口,哪个老人死了,谁家生了一个闺女或儿子等等,老鲁听了这些消息就感到很亲切。别人忙时,老鲁就看看报纸,看一看全国各地发生的大事小情。

那天,老鲁又来到派出所时,就看见了雨思。雨思已经有十六七岁了,是前工商局局长的女儿,那时,她的母亲大权在握,碰到老鲁等人,头都不点一下。后来就腐化了,腐化的动机是受贿,也贪污,一下被检察机关起诉,又一下子关进了监狱,而且是无期,无望得很。雨思的父亲也一同栽了进去,那时他的父亲在另一个局当局长,一下子两个局长一同进了监狱。家里的一切,先是被查封,后来被拍卖、退赔等等。前局长的千金雨思小姐就变成了一个孤儿,从小姐变成孤儿,雨思一定很不适应,先是不上学了,整天待在家里,父母退赔时,公安机关很人道,给雨思留下了一间房子。后来雨思又走出家门,擦干眼泪,在酒吧、歌厅里混。

以前老鲁也找雨思谈过,雨思家就住在他们派出所这一片,自然归派出所管辖。

老鲁就说:雨思你爸妈都那样了,你还不学好?

雨思就翻着白眼冲老鲁说:你管我吃,管我住,供我上学?

以前的雨思一定是见过世面的,她上学放学都是母亲的专车接来送去,那时的雨思穿的都是名牌,戴金表,脖子上的项链都是银光闪闪的。这一切,都离雨思远去了,雨思就变了个人似的。头发披散着,眼圈、嘴唇抹着老鲁看了眼晕的颜色。老鲁一见到雨思,就吸着冷气,心想:这孩子让她父母害了。

老鲁见到雨思,天气还没有那么热,雨思已穿的少得可怜了,她抱着肩膀,翻着白眼望着天棚,对民警的问话,高兴了回答一句,不高兴了就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昨晚在一家酒吧里,雨思让两伙男人大打出手,不仅打伤了人还砸坏了酒吧不少设施。所以雨思才出现在派出所里。

雨思不把小小的派出所放在眼里,当初她当局长千金时,派出所在她眼里自然很小,直到现在她也没把派出所放在眼里。

老鲁进门时,小张正在问着雨思。

小张问:昨天晚上为你打架的都是什么人?

雨思翻着眼睛答:不知道。

她那口气,有些像当年的地下党。

小张还问:你是不是不想学好了?

雨思又答:学好了咋样,不学好又咋样?

小张就没词了,憋了半晌才说:你要这样就送你去劳教。

雨思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最好也判我个无期,我陪我妈去。

老鲁听了雨思的话,心里冷了一下,又冷了一下,他想: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毁了。

老鲁终于忍不住在一旁说:雨思,你干吗不学好哇,你看你爸你妈那样。

雨思就冷冷地笑一笑说:鲁大爷,您倒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学好,您供我吃,供我上学?

一句话把老鲁噎得上不来气。

雨思又说:我也想上学,还想考清华、北大呢!

老鲁的热血突然就撞到脑门上,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冒出,他的浑身都发冷发抖,于是老鲁就抖颤着说:我养你,你要是还不学好咋办?

雨思就说:有人养我,我就学好。

老鲁就坚定不移地说:那我就养你。

这话一说出口,让所有的人对老鲁都刮目相看,就连不良少女雨思也不冲老鲁翻白眼了。半晌,雨思才说:真的?

老鲁说:真的。

雨思又说:你不后悔?

老鲁说:不后悔。

雨思就笑了,笑过了就说: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

雨思后半句粗话没有说出来,她也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便那么瞪着眼睛望着老鲁。

老鲁一副吃了秤砣的心情,他抓过雨思的胳膊就说: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已无退路的雨思,并不情愿地随在老鲁身后走出了派出所。

还是雨思

老鲁把雨思领进家门的时候,遭到了老伴激烈的反对。老伴老邱同志也是个善良的人,她倒不是小器得不愿意雨思吃、住、供她上学。现在老两口都退休了,每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况且,儿子在美国已经读完了博士,在一家公司里工作,隔三差五的还给他们寄来一些花花绿绿的美元。美元是硬通货,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身为女人,老伴自然有老伴的考虑。

老伴就说:老鲁你是不是疯了,把这么大个姑娘领回来,好听不好说呀。

老鲁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瞪着眼睛问老伴怎么不好说呀,就当认了一个干女儿。

老伴就拍大腿:你是这么想的,别人会咋想?

老鲁就说:他们爱咋想就咋想。

老伴就说:老鲁你白活了大半辈子,糊涂哇。

老鲁并不糊涂,安顿好雨思。现在雨思和小菊住一间,老鲁和老伴住一间,还有一个厅,这对老鲁来说,足够了。安顿完这一切,老鲁便去了一趟雨思以前上学的学校,虽然雨思大半年没有去上学了,学籍仍给她保留着。这一点让老鲁感到很满意。雨思如果正常上学的话,现在都该读高三了,因为大半年没上学了,老鲁慎重决定让雨思从高二读起。他把这一想法冲雨思说了,雨思无所谓地说:读哪一年都一样,读一年级也行。

老鲁对雨思这种态度很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

雨思第一天上学时是老鲁陪着去的,老鲁亲自把雨思带到了校长面前,校长就很热情地冲雨思说:欢迎你重新入校。

雨思不看校长,也不看老鲁,望着天棚,也不说话。校长就笑一笑,老鲁也笑一笑,最后校长和老鲁握了手,雨思就留下上学,老鲁就告辞了。

日子看似又回到了正常,每天早晨,老鲁和小菊、雨思同时出门,雨思的学校离家比较远,要坐公共汽车,老鲁先把雨思送到公共汽车站,然后领着小菊去上学。

雨思那么大了,也没有必要让老鲁天天送着去上学。结果就出现了异常情况。

那天下午,雨思的校长打来一个电话,问雨思这几天是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