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几个残匪衣衫不整地跪在了刘老炮和沈少夫的面前。
一个胳膊上挂了花的小匪惊慌失措地一边望着沈少夫,一边余悸未消地说道:司令,当家的,俺、俺们中了共军的埋、埋伏,一下山共军就开枪了,谷参谋长中了枪,刘二连长也没回来,共军把二老抓走了,俺亲眼看见的。
刘老炮握枪的手在抖动,听到这个小匪的报告,显然已经愤怒了。
沈少夫眼里一下就含了热泪,转头望着刘老炮,喃喃地说道:兄弟,为了叔和婶,谷参谋长殉难了,你亲侄子刘二连长也回不来了,还搭上了咱十几个兄弟的性命……兄弟,共军和咱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呀!
刘老炮思谋道:大哥,俺爹娘成了他们的人质,俺咽不下这口气,俺要让人下山和他们去谈判。
沈少夫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几个残匪,走过去说道:你们辛苦了,下去好好歇着吧!
说完,竟又虚情假意地补充道:我会向重庆方面报告的,给你们请功。
那几个小匪起身听了,忙不迭地感恩道:谢谢司令!
送走几个小匪,沈少夫转过头来,对刘老炮问道:兄弟,你要和山下的共军谈判?
刘老炮不觉叹了口气:大哥,俺爹娘在他们手里,一想起俺爹俺娘,这心里就跟猫咬狗啃似的难受。
沈少夫说道:咱们要把二老留在山上,可他们不同意呀!
刘老炮的心里一下承受不住了,想到自己无法向已经年迈的父母尽孝,刘老炮情不自禁地朝山下嘶喊道:爹、娘,你们这是糊涂哇!
说完,冲着山下长久地跪了下去。
沈少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望着跪在地上的刘老炮,说道:兄弟,你的孝心日月可鉴,沈某佩服。
想了想,沈少夫接着又说道:我还要和重庆方面请求增援,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独自转身去了。
沈少夫回到山洞里,立刻叫来了机要参谋,指示道:给重庆发报,就说我方损失惨重,请求支援。
是,司令!机要参谋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站在了那里,转头望着沈少夫,一脸的为难。
怎么?沈少夫不由得问道。
司令,这样的电报都发过好几次了,他们每次回电都说让咱们坚守,别的多一个字都不说,咱们这次能不能请求点别的?机要参谋问道。
沈少夫听了,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好一番琢磨之后说道:就说,二龙山被共军重兵围困,我军已和对方交战数日,伤亡惨重,请求空投物资弹药,我部为党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司令,这么说效果能会好些。机要参谋说道。
沈少夫送走了机要参谋,仍是坐立不安,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大一会儿,便让卫兵把潘副官叫了过来。
可是,当潘副官站在沈少夫面前的时候,他竟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望着潘副官,沈少夫思忖了好久,这才心情沉痛地说道:我的参谋长殉国了。
潘副官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说道:我听说了,司令要节哀呀!
沈少夫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始焦虑不安地踱开了步子。
潘副官望着沈少夫,忙问道:司令,有什么需要我潘某做的,你吩咐。
沈少夫停了步子,突然望定了潘副官,问道:现在山上山下这个样子,你怎么看?
潘副官顿了顿,抬头问道:你让我说真话吗?
沈少夫没有回答,一双目光仍落在潘副官身上。
潘副官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司令,咱们现在是支孤军,虽然凭借二龙山的天险,暂时无忧,但我们没有援军,只要山下的共军把我们出山的路堵死,我们最后的结果必死无疑。
沈少夫不禁锁紧了眉头,问道:你的潜台词是咱们举手投降?
潘副官望着沈少夫,就不再说什么了。
沈少夫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实情,这我也清楚,虽然共军拿下了大半个中国,可西南一带还在我军手里,重庆方面让我们坚持,我们最后一张底牌是美国人,虽然眼下的局面对我们不利,一旦美国人出手,局面将立马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潘副官不觉笑了笑,接话说道:司令,你知道,我不是个军人,也不懂政治,对局势我不感兴趣,我给日本人干事是为了糊口,跟您混,也是为了谋个差事,司令抱歉,对那么远的事我真的看不出来。
沈少夫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起潘副官来。沈少夫的目光竟把潘副官弄得浑身不自在了,说道:司令,我是个钝人,有话还请你明示。
沈少夫开口问道:我要是派你下山去一趟你有这个勇气吗?
潘副官不觉心里一惊,忙回道:司令,我这人胆小,刚才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沈少夫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你下山去和共军谈判。
谈什么?潘副官抬头望着沈少夫,下意识地问道:怎么谈?
沈少夫思忖片刻,说道:谈判是假,真实目的是拖延时间,让重庆方面想办法救二龙山于火海。
潘副官心里头便突然明白了,一面斟酌着字句,一面望着沈少夫说道:如果司令觉得潘某合适,我愿意一试。
沈少夫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接着又眯起眼睛把潘副官好一番打量。
潘副官抬起头来笑了笑,不无谦虚地说道:司令,潘某不是行伍出身,以前只是个教书之人,但司令对潘某的栽培之恩,我潘某永生不忘,山上正是用人之时,我愿意为司令承担些心思。
沈少夫听了,便又叮嘱道:好,你下山的目的,就是个使者,让共军派代表到山上来谈判,我们的目的很明确,谈判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潘副官慨然说道:司令这么信任潘某,潘某再推辞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了,潘某愿意效劳。
你准备一下吧!沈少夫说道:何时出发,我再通知你。
沈少夫一直目送着潘副官出了山洞,起身又来到了洞外。见刘老炮还在那里长跪着,不觉摇了摇头,便朝这边走了过来,说道:兄弟,你的孝心厚重如山,你是沈少夫的榜样。
说完,竟也跪在了刘老炮的身边。
刘老炮扭头看了沈少夫一眼,满怀心思地说道:大哥,俺闹心呢。俺刘长山是个粗人,没学过啥三纲五常,可有一点俺懂,爹娘把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从小屎一把尿一把地把咱拉扯大,这命是爹娘给的。爹娘受苦,俺这心就不落忍。
沈少夫听了刘老炮的话,并没去接他的话茬,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说道:兄弟,我想了一个万全其美的法子,我准备让潘副官下山一趟,去和山下的共军谈谈。
你让他下山?刘老炮吃惊地问道:这人咱信得过吗?
沈少夫一笑:信不信得过不重要,看兄弟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他就谈不成别的,下山打探一下消息也不错,就是共军把他拖到山下,对咱们来说也没啥损失。
刘老炮便和沈少夫一起站了起来,接着又不无担忧地问道:大哥,你这着棋下得好是好,万一共军要来真的和咱们谈呢?
沈少夫又是一笑:那就谈,只要能拖延时间再寻找机会。
刘老炮也跟着笑了。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这日上午,一切安排妥当后,沈少夫和刘老炮两个人亲自为潘副官饯行。刘老炮把一碗酒捧到潘副官的面前,开口说道:兄弟,哥敬你一碗酒。
此时,潘副官已经换好了一身便衣,听了刘老炮的话,便把那碗酒接了过来。
刘老炮望着潘副官,接着说道:兄弟呀,你对俺刘长山不错,俺都记在心里,这次又下山替司令和二龙山上的弟兄们分忧解难,俺刘长山在心里给你记上一笔,这碗酒算是给兄弟的壮行酒,干了它,你就有胆下山走一趟了。
潘副官举着酒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转手又把那只酒碗递给了刘老炮,说道:兄弟不胜酒力,这你知道,你的心意我姓潘的领了,再见!
说完,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刘老炮举着酒碗望着潘副官的背影,突然猛地一下摔在了地上,那只酒碗啪嚓的一声便碎了。
潘副官回过头来,一笑道: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又接着朝前走去了。
就听沈少夫这时喊道:给潘副官送行。
一旁的几个士兵听了,一起举起枪来,冲着天空一顿鸣放。
听到那枪声,潘副官又回了一次头,招招手道:司令,谢谢了!
尽管已经想了许多办法,但是二龙山仍然攻克不下,石光荣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气得直想喊老子骂娘。
张政委的心里也是着急万分,但是,却又不得不向石光荣安慰道:再想想办法,办法总会有的。
石光荣一拳砸在炮弹箱上的那幅地图上:政委,俺石光荣自从参军到现在,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一个二龙山老子就拿它没办法了。
张政委又踱开了步子,一边踱着,一边说道:看来我们只能软攻,不能硬来,还是要在他们内部做文章。
石光荣说道:你是说让刘老炮和姓沈的之间翻脸,然后咱们渔翁得利,这法子俺想过,别看刘老炮的爹娘在咱手里,刘老炮是铁了心和共产党作对,要做到让他们窝里斗的程度我看不可能。
张政委分析道:石团长,你看,这次他们放他爹娘回来,他们自己人动起手来,目的只有一个,要杀了刘老炮的父母,然后嫁祸于咱们,姓沈的这么做为什么,还不是担心刘老炮对他不忠心。山上刘老炮自己的人虽然不多,可他们就是在二龙山起家的,守起山来能以一当十,比沈师长的兵强多了。沈师长最怕的就是刘老炮反水。
石光荣一边拍着脑袋一边说道:可想让刘老炮反水很难,他爹娘也上山了,该说的话也说了,结果到现在刘老炮不还是和沈少夫穿一条裤子?
就在两个人继续研究下一步攻克方案的时候,一个参谋手里托着一份电报走了进来:政委、团长,纵队来电。
石光荣头也不抬地说道:念!
参谋便念道:纵队主力已经攻克海南岛,你部要加紧剿匪的速度,待与师主力会合,做好进城准备。
石光荣一听,心里立时又像火上浇油一般:政委,你听听,人家主力都把海南岛拿下了,咱们连个二龙山还没拿下,政委,我石光荣这脸没地方搁呀!
张政委劝道:咱们守住二龙山,不让残匪逃出来,也是一种胜利,等师主力到来,再想办法。
石光荣几乎发疯般地喊道:还等师主力,那要我石光荣干啥?
潘副官被一个卫兵带进团部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黄昏时分了。那时,石光荣正在打磨那一把马刀,张政委俯着身子还在那幅地图上反反复复地研究着。
卫兵进门报告道:政委、团长,山上下来一个副官,说是要见你们。
两个人听了,不觉对视了一眼。
人呢?石光荣起身问道。
卫兵转身便把潘副官带了进来。
石光荣和张政委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潘副官的身上,正要开口问什么,只见潘副官望着石光荣笑了笑,上前一步问道:这位是石团长吧!
石光荣不笑,仍望着潘副官。
潘副官又笑了笑,便自我介绍道:我姓潘,是二龙山上的副官。
张政委走过来,问道:副官,你是……
一句话没说完,潘副官突然急切地问道:你们这有电台吗?
石光荣听了,一下把脖子梗起来,问道:你啥意思,摸我们的底来了?
潘副官接着又笑了笑,耐心解释道:你们给纵队发一个电报,跟社会部的李部长报告一下,就说洞三向他汇报。
石光荣和张政委两个人不觉又对视了一眼。
张政委疑惑地望着潘副官,严肃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潘副官认真地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肯定不知道,只有纵队李部长知道,我的代号是洞三。
石光荣皱了下眉头,接着把一个参谋喊了进来,说道:向纵队社会部李部长发报,就说有个洞三的人要核实身份。
那个参谋应声走了出去。
张政委便向潘副官示意道:坐下吧,慢慢说……
不一会儿,纵队那边果然回电了。张政委放下电报,一下握住潘副官的手说道:原来你是自己人,太好了,怎么不早和我们联系呢?
潘副官一边紧紧握着张政委的手,一边说道:自从我随沈少夫的残部逃到二龙山,我就和组织失去了联系,我知道你们攻山心切,可我又帮不上忙,我也着急呀!
石光荣心急如焚,便在一旁凑过来问道:那你快说说,山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潘副官望一眼张政委,又望一眼石光荣,说道:政委,石团长,山上的情况很不好,沈少夫快挺不住了,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重庆方面,可重庆方面根本顾不上这个小小的二龙山。
张政委微微一笑道:刘老炮和沈少夫现在到底是种什么关系?
潘副官继续说道:刘老炮是个大孝子,他一直担心山下的父母,也许,这就是刘老炮的软肋,沈少夫也最担心这个。这次他们派我下山主要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其实,这是他们心虚的表现。
要谈判?张政委不觉问道:条件呢?
潘副官摇摇头,说道:他们没说。就是让我下山来摸摸你们的底,拖延时间,等重庆空投救援。
石光荣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张政委,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们不是想谈嘛,那咱们就跟他们谈,反正主动权在咱们手里握着呢,他们想拖时间,没门!
可怎么个谈法,什么条件他们也没说呀!张政委说道。
屁条件!石光荣气冲冲地说道:他们的条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降。
说到这里,石光荣又下定了决心般地说道:政委,我要上山一趟!
什么,你上山?
只能我去。石光荣说道:沈少夫和刘长山我都打过交道,他们是啥人我也最清楚,我和他们的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话我知道怎么说。
张政委不觉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山上不比山下,现在也不是国共合作,他们现在是疯狗,不行,这样太不安全了。
石光荣朝潘副官看了一眼,说道:山上还有潘同志呢,你怕啥?
潘副官思忖道:刘长山的父母在咱们山下,他不会对我们派去的人怎么样。但是,我担心的是,他有可能会把咱们的人当人质。
说到这里,石光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说道:政委,你让俺去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前怕狼后怕虎的,咱啥时候才能拿下这二龙山呢!
张政委挥手坚持道:你不是孩子,他们也不是狼,这太冒险了。
石光荣一下急了,铁了心一般地说道:政委,山俺是上定了,伍子,伍子……
小伍子应声跑进来,问道:团长,怎么了?
石光荣说:备马,上山。
小伍子看了一眼张政委,又看了一眼石光荣,问道:上山?
石光荣不耐烦了,嚷道:没听明白呀?!
是!
潘副官一颗心突然抽紧了,不无担忧地望着石光荣说道:团长,上山的事你还要考虑,张政委说得对,虽然暂时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万一情况有变,就不好说了。
你不也得回去吗?石光荣望着潘副官,问道:你在山上就没危险了?
说完,又转头冲张政委说道:政委,我觉得这是次机会,他们不是要谈判嘛,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嘛,我上山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别想那些不着四六的事,要么下山投降,要么死路一条。
张政委望着石光荣,默默地点着头,半晌说道:石团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能保留意见,记住,一定见机行事,确保安全。
石光荣一边咧嘴笑着,一边把马鞭取过来,说道:政委,你瞧好吧!
石光荣把一切准备好之后,带着小伍子,跟上潘副官就踏上了前往二龙山的山路。临行前,张政委和张营长几个人站在路口,又反复叮咛了一回。石光荣挥着马鞭嘿嘿笑着,说道:多大的事呀,回去吧,都回吧!
就在这时,石梗一边呼喊着,一边跑了过来,说道:哥,俺想陪你去!
石光荣骑在马上,低头望着石梗,说道:你陪啥,有伍子陪俺呢,你的任务是照顾好伤员。你都去过了,这回也该俺上山玩玩了。
哥,俺就是想去!石梗心急火燎地望着石光荣说道。
好了,别啰唆了,就是不能去。石光荣说着,扭过身去:俺走了啊!
说完,便扭转了马头,往前行去。
石梗气哼哼地转过身来,一眼又望见王百灵,便牵过她的手道:咱们走……
王百灵往回走了几步,一下又转过身来,忍不住朝远处望去。
石梗立住脚,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走远的石光荣,又看了一眼王百灵,说道:都走没影了,还看啥?
王百灵顾自踮着脚尖朝远处眺望着。
石梗意味深长地说道:妹子,这人在你心里算是装下了。
说完,石梗猛地看到了王百灵眼里的泪光,忙问道:妹子,你咋的了,咋还哭了?
王百灵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忙掩饰着自己说道:谁哭了,风大,迷眼睛了。
沈师长和刘老炮坐在石头旁不停地朝山下观望着。
自从潘副官下山之后,两个人的心里一直矛盾着,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心里边禁不住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一时间竟是坐卧不安。
刘老炮望着前边不远处持枪走动着的卫兵,突然问道:大哥,那个姓潘的不会不回来吧?
沈少夫在一旁听了,竟是淡淡地说道:他回不回来,对咱来说也不是啥损失,这山上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看来,在沈少夫的眼里,他潘副官可有可无,无非就是一个摆设而已。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刘老炮就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大哥,你说要是共军来谈判,会是谁呢?
沈少夫对这个问题不是没有考虑过,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把目标还是锁定在了石光荣身上,便说道:我估摸着,那个石光荣十有八九会来。
提起石光荣,刘老炮不觉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这个石光荣就是块狗皮膏药,我走哪他跟到哪,在王佐县城时,就是他一次次跟俺斗,日本人投降了,又是他对咱们死缠烂打。要是没有他,说不定咱还不会跑到这孤山野岭上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沈少夫说:这笔账早晚会清的。
刘老炮望着山下说道:他要是敢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说话间,石光荣和小伍子跟随着潘副官已经来到了山腰处的卡子上。正往前走着,就见磕巴带着十几个小匪从一块石头后边的树丛里端着枪跳了出来。
磕巴喊道:站……站住!
潘副官忙示意道:这是山下的石团长,上山和咱们司令谈判来了。
磕巴一边举着短枪,一边仔细打量着马上的石光荣,小伍子见状,一只手忙贴到腰里的枪上。
磕巴却说道:早……早就接到通……通知了,俺……俺恭候多时了。
潘副官一招手,朝石光荣说道:石团长,那就请吧!
磕巴却又一把上前,拦住马头,说道:慢……慢着,把……把家伙交……交出来。
说完,伸出手去。
小伍子冷冷地说道:那要是我们不交呢?
没想到,话音未落,身边的一群小匪哗啦一声把枪口转了过来,抵在了石光荣和小伍子前后。
石光荣慢慢从腰间把枪掏出来,一边递给磕巴,一边对小伍子说道:伍子,给他。
小伍子听了,便很不情愿地也把枪递了过去。
这……这还差……差不多。磕巴接着朝潘副官一摆头,说道:潘……潘副官,你……你前面带路。
说着,又回头向几个小匪交代道:你们在……在这看好了。
磕巴便带着两个小匪尾随着石光荣往山上走去了。
此时,山顶上已经燃起了照明的火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松油的气息。石光荣一直把马骑到山顶,抬头看见沈少夫和刘老炮坐在那里,身边围了一群小匪,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拱拱手说道:沈少爷,哟嗬,还有刘老炮,你们不是想谈吗?谈谈吧!
刘老炮斜着眼睛冲着马上冷冷说道:石团长啊,有这么谈的吗?是想跑呀,还是时刻想打呀,连马都不下来。
石光荣听了,便从马上跳下来,又把缰绳反手丢给小伍子,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谈吧,你们这里谁说了算?
潘副官站在石光荣身旁,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刘老炮见石光荣发问,便挑起拇指,无比骄傲地指着沈少夫说道:当然是俺大哥,俺们救国军司令。
石光荣冲沈少夫一笑道:沈少爷,几日不见升官了,还救国军呢,谁来救你呀,不过也得恭喜恭喜呀!
沈少夫哼了一声,不觉也跟着笑了笑,说道:石光荣,你小子有胆,佩服,佩服!
石光荣甩着手说道:俺石光荣怕啥,在蘑菇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现在也就是这身衣服是俺的,活呀死的,俺从来不想,不过,目前是这样的,这二龙山就是个山包,大半个中国都解放了,咱们是站在大太阳底下说明话,不像有些人害怕,半路上打黑枪,还想往我们身上栽赃。
石光荣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又望向刘老炮道:刘老炮,你爹你娘是在我们手里,不过,我们没把你爹你娘咋样,他们好好地在山下养老。我们解放军不干那些昧良心的事,有人半路上劫杀你爹娘,是想让你死心塌地……
正说到这里,沈少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忙冲身边的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会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枪口转向了石光荣,可是就在那个士兵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潘副官一步跨了过去。
枪响了,那颗子弹击中了潘副官的腹部。
听到枪声,小伍子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冲上来大声质问道:谁开的黑枪?老子跟你们拼了!
沈少夫心里突然就捏了一把汗,担心场面将无法收拾,猛地便又掏出枪来,对准刚才开枪的那名小匪,冷冷地说道:我最看不起开黑枪的人。
那名小匪瞪着眼睛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沈少夫“啪”的一声击中了心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石光荣想要搀扶起蹲在面前的潘副官,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忙就停下来,望着沈少夫和刘老炮说道:你们连自己的人都杀,俺是来谈判的,不是来送死的,伍子,咱们走!
说完,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沈少夫见状,高喝了一声:且慢!
石光荣停住了。
沈少夫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石光荣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容易,走了就难了,来人,把石团长给我招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