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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渔 严歌苓 1611 字 11个月前

我大约那样站了有一个小时,老薛机器上的灯全亮起来,机器也停止了运转。他赢了,并且赢得不小,老薛回头扫一眼他背后的人们,两个管理人员正向他走来,准备领他去兑款。

老薛在回头扫那一眼时也许扫到了我背道而驰的身影,也许没有。那样的专注在他眼睛里形成一片黑暗,第一次我就注意到了那片长久不散的奇特黑暗。

我想,老薛大概只在赢后兑款那一刻会略微急躁。他急于把那个绵延的过程续接起来,不能让赢中断了它。他很快又回到原地,回到原有的流水般无始无终的动作中去了。

第二天电视采访组要离开拉斯维加斯。我坐在拉满窗帘的座位上,就在司机座后面。司机最后一个上车,对我说:“有个大陆来的老头儿,是个教授呢,要搭我们车回去。身上一个钱也没了,看他冷得够呛……”

没等我搭腔,采访组的组长说不行,本来座就不宽裕,加上大家赌了一夜,都很辛苦了,回去的路上需要躺一躺什么的,以保障到了目的地尽快开始工作。

司机说:“嘿嘿,我已经答应他啦。他现在去上厕所,马上就回来!大冷天的,老头饭都没吃!”

组长说趁他去上厕所,赶紧走,否则我们这些人心都软,是吧安小姐?

我点点头。

所有的人都催司机出发,说那一定是个老赌棍了,什么教授。

司机最后问我,你说呢安小姐?

我说那就走吧。

车拐出停车场时,老薛并没有招手。他双手抱着六十年代中国制造的仿革黑皮包,寒冷中鼻尖红透眼圈也红了。他完全还是个我从小印象中清寒而本分的老教师形象。

我塞给司机三十元钱,叫他扔给那老头。老头去拿它吃饭、或乘灰狗,或换筹码,随便。而我会因为给出这三十元而心里不闹了,或许能够同大伙一样补个小觉

拉斯维加斯的谜语(5)

更新时间2009-4-22 11:23:20 字数:4181

学生有性骚扰嫌疑的动作,不讲有同样嫌疑的话。他在我这儿揩的这点油要真落在一个厉害角色手里,说不定会让他失去教书资格,至少也会让他给她一学期的“a”。而我的案例不同:不用讹诈翰尼格我也一向吃“a”。我要的远比“a”实质。我得要那九千块。

他说:系主任那里,你放心。

有他这句话,我放心了。他会把我发表的两篇小说夸大地向系主任汇报,反正系主任不会瞎耽误工夫去找那两篇玩艺儿来读的。系主任别人不信翰尼格的话还有点作用。系主任那张严峻凛然的面孔会出现一种厌倦的笑容。他一般在核审学生奖学金资格时,都会有这样的笑容出现。他是系里出版书籍最多的人,认为这个系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人是作家的料;即使有几块料也没有作家必备的好屁股,根本不能好好坐着把一部作品严谨、精致地从头写到尾。他却对我吃不准。有次系主任来我们班上听课,正碰上一个同学在读我的书信体小说。他一举手,翰尼格叫那同学停下来。系主任问那同学:这是你写的?回答说不是,是他代我读,因为我一在课堂上大声朗读即席写作,英文发音就变得很差劲。系主任请那同学继续读。读完后他问全体学生:有没有让你们谁打瞌睡?同学们说:没有。系主任说:为什么没有呢?没人答得上来。系主任说:因为她不写陈词滥调。她不写陈词滥调的原因是什么?一个同学说:因为她还没学会陈词滥调——她不是美国人。系主任说:有一点道理。但更重要的,是她拿写作很当真,拿她的教授的要求很当真。这所艺术学院给不了你们任何人天赋,但拿教授当真的人,至少能从教授那里得到技巧和品位,把一桩事讲完而不会把别人屎都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