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一边说,一边认真地看着照片。他仔细地看着照片里的盔甲武士,牛越注意到他的动作了,便拿放大镜给他。于是,吉敷拿着放大镜,观察盔甲武士的脸部。面具的后面空无一物,甲胄的侧面看起来好像也很单薄。吉敷再度感到背脊发凉。
“实在不懂。”吉敷放下照片与放大镜。又说:“那里的地面上,也没有脚印吧?”
“没有。所以他们都说非常恐怖。”牛越露出苦笑地说道。
“会不会是重复曝光造成的?”吉敷说。
“你说的重复曝光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甲胄站立在黑色画面的中央上方,先让底片曝光一次之后,再以相同的底片拍摄众人的合照照片。这样拍出来的照片,盔甲武士就会像幽灵一样,朦朦胧胧地站在众人的背后了……”
“利用手法,确实可以制作出有那种效果的照片。但是,我们已经请教过专家了,专家说这不是利用重复曝光完成的照片。如果是那样制作出来的照片,幽灵的影像会重迭到前面的人物;可是这张照片上的武士幽灵,和前面的人物分离得清清楚楚,是确实站在后面的样子,完全不是重叠在一起的样子。”
“的确。”
“还有就是焦点的问题。这张照片用到最小的光圈,所以焦点的深度很清楚,也就是说,前面的人物和人物的后面的焦点相当配合。因为是以前面的人物为焦点拍摄的照片,所以人物后面的盔甲武士就会比较模糊。这是合理的,表示盔甲武士实际上就站在那里,而不是重复曝光制作出来的合成照片。”
“用‘实际上就站在那里’来形容,不会奇怪吗?小田切不是说:拍照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吗?”吉敷说。
“总之,这张照片不是玩弄手法制作出来的照片。”牛越说:“可是,假使这是利用手法制作出来的照片,那么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就让人完全不解了,不是吗?对凶手而言,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吉敷歪着头,想想牛越说的话,然后才说:“没有吧?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要利用义经的北方传说中,两个女子互刺自杀的情节,来表示这个命案是幽灵作祟……”
“或许凶手的目的就是这样。但是,如果事实如此,那么照片就确实是动过手脚的东西了。”
“唔——”吉敷好好的思索了之后,说:“这个小田切,他说他一直在看北边的窗户?”
“是的。”
“当他在拍照,眼睛看着照相机的取景窗内时,也留意了北边的窗户,当时那里也是什么人也没有?”
“是的。”
吉敷叹了一口气,然后不禁失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说:“这到底是什么案子呀?真的是怪谈,根本说不出一个道理。这已经不在刑警可以处理的范围了。”
“我有同感。但是,虽说如此,捜查本部也不能不有所行动呀!”牛越也开玩笑地说道,但是说得有气无力。
“夏天的时候,八月五日那一天,这个三矢公寓也发生了一件无法解释的案子吧?”
“没错。”
“那个案子到现在也还没有破案吗?”
牛越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说:“还没有破案。”
“那个命案和这次的命案之间,有什么关联吧?”
“不知道呀。吉敷兄认为呢?”
“我认为有关联,只是不晓得是怎么样的关联。”
“嗯,是吧!”
会不会是死了儿子的母亲心怀复仇之念,所做的报复行为?吉敷心里暗暗想着,但是因为这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所以顾忌着,不便说出口。慢着!他突然想到:八月那个奇怪的命案中,死了儿子的母亲,不是正好住在一号楼的二楼吗?——想到这一点后,吉敷立刻问了牛越。
“没有错,她是住在那里。”牛越回答。
“她现在还住在一号楼的二楼吗?”
“她还住在那里。不过,这位小池典子根本不认识藤仓市子或房子。”
“哦?是吗?你的意思是小池典子不可能帮助藤仓市子和房子进入一号楼吗?”
“是的。”
“是吗?”吉敷这么回答后,稍微想了一下,心里作了某个决定,说:“牛越兄,我可以在这里做一些调查吗?”
吉敷的话似乎让牛越有些讶异,但是他还是说:“可以呀!但是,你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休假到四号为止,所以四号的时候,我就必须搭飞机回东京。”
“四号吗?那么还有两天。你尽管在这里调查吧!我也想请你帮忙哩。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下其他刑警?”
“不用了。”吉敷反射性地回答,摇着手制止。“不用介绍其他人给我认识了,我希望牛越兄以私人的形式帮助我就可以了。这样我的行动会比较方便些。”
“噢,是吗?”
“可以给我一张嫌犯加纳通子的照片,和相关者的住址吗?”
这就是吉敷的目标了。牛越说:“好呀!”然后就打开抽屉。
他拿给吉敷的,是一张通子的小照片,好像是以通子的店里“丹顶”为背景拍摄的照片。通子站在玻璃橱柜的后面,柜子里并排着大概是通子创作出来的作品。愈看这张照片,吉敷愈觉得心酸。吉敷拿出手册,若无其事地把照片夹入手册里。
“那是藤仓次郎拍摄的照片,我们从他那里拿来的。”
“是吗?”吉敷回答,然后又问:“牛越兄认为这个女人是凶手吗?”
牛越没有立即回答,思索再三之后,才点着头说:“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了吧?”
吉敷也点点头,说:“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关于这一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线索和情报。”
“嗯。”
吉敷陷入思考中,犹豫着要不要问牛越某些问题。隔了一会儿之后,才谨慎地问:“这个加纳通子以前住在东京,也结过婚。你听说了吗?”
“听说是这样没错。”牛越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知道她的丈夫是怎么样的人吗?”
“不清楚。钏路市没有加纳通子的户口资料。”
“没有她的户口资料?”
“对,加纳通子好像没有把户籍迁到钏路市。听说她以前住东京,但是离婚以后户籍从东京迁出来之后,就不晓得移到哪里去了,所以调查不到她以前的事情。”
是这样的吗?吉敷心里想着。
“加纳通子也没有和住在此地的熟朋友谈起在东京时的那一段婚姻生活,因此,大家都不知道她在东京时是怎么样的人,过得是怎么样婚姻生活。”
吉敷听到这些话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通子的用意。吉敷此时很想说出“夕鹤九号”列车上的命案,但是又觉得还是再独自思考一番后再说比较好。
“藤仓令子呢?她有杀害市子和房子的可能性吗?”
吉敷的心里另有一个计划。
“不,没有吧!她没有动机。首先,我想她并不认识加纳通子,没有理由选择加纳通子的屋子作为杀人的地点。此外,一个女人能够一次杀害两人吗?”牛越说。那么通子不也一样吗?
吉敷的内心强烈地反驳着。为什么要把一个纤弱的女人,视为杀人凶手呢?可是,他只是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
“有藤仓令子的照片吗?听说她已经失踪了,所以现在想见她也见不到吧!已经报失踪人口了吗?”吉敷口气有些坚持。如果有照片的话,就可以知道那具在青森署看到的女尸是不是藤仓令子了。
“还没有登记失踪。至于照片,虽然有照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照片,好像是二十出头时拍的……”牛越说着,又去开抽屉。
“她好像很讨厌拍照。不少独身的女性都这样吧!”牛越一边说,一边拿出两张圆角的老照片。
吉敷伸长了脖子看。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又痩的女子。她鼻翼有肉,下巴丰满,而且是双眼皮;正是躺在青森署那个棺木中女子年轻时的照片。吉敷微微点头之后,把照片还给牛越。
“总之,目前钏路署的看法,就是认为加纳通子是凶嫌。”牛越说完这句话后,便默默地看着吉敷,然后用力地点了两、三次头。
“她一个女人,能够应付两个心存杀意的女人,并且反将她们杀死吗?”对于吉敷的这个说法,牛越什么也没有说。
“屋子里的家具也没有打斗过凌乱的痕迹。”
牛越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点头。吉敷再说:“加纳通子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是会杀人的样子吗?”
“不,没有人有这样的看法,都说她是很温和的人。不过,在店里对待客人,温和是基本的态度吧!大家对藤仓市子与房子的看法也相同。所以,应该无法用平日的表现,来衡量她们会不会犯罪吧?”
“所以就认为加纳通子是凶嫌吗?”
牛越又点了两、三下头,然后说:“除了她之外,想不到别人了。”
牛越邀吉敷一起吃午饭,但是吉敷拒绝了。他借了两张影印的图之后,就离开钏路署。他不想一边吃饭,一边和人谈论通子杀死两个女人这样的话题。他想一个人慢慢的思考出可以拯救通子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