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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花平原 松本清张 23325 字 2024-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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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给东京支行的加藤先生打个电话试试。不知道加藤是不是正赶来这里或是去真鹤警署。”

千塚于是拿起室内电话,请对方转接光和银行东京支行。

放下电话五分钟后,电话铃响了起来。

“秘书室的加藤先生在不在……什么,不在?不知道去向吗?……我是艺苑画廊的千塚啊……哎,现在正在小田原。行长先生的事情请……”千塚把电话筒贴在耳朵上表达自己的慰唁,“是的。就是说,并不清楚究竟是去了小田原还是赶往了真鹤方向?……如果能跟加藤先生联系上的话,请转告一下,就说我现在正在小田原的这一家旅馆里。还有,总行那边怎么样了……啊,是吗?打搅了。”

千塚放下听筒,回到修二的面前。

“刚才是东京支行的庶务课长,支行似乎也有很大骚动,支行长以下的干部都在往这边赶。还说总行那边的高层和干部们也正在急忙赶来。”千塚不安地说道。

“解剖的医院是A医院吗?”修二说了从警察署长那儿听来的名字。

“没错,应该在市区,离这儿肯定很近。对了,为保险起见,我看还是先跟在医院的县警察问问情况吧。”千塚再次拿起听筒。

医院那边接起电话,他拜托总机转接一下现在正在解剖现场的警察。

对方接起了电话,千塚问解剖什么时候结束,得到答复之后,他又问光和银行有没有来人,然后又拜托说,如果东京支行有个名叫加藤的人来的话,请让他跟××旅馆的千塚联系。

挂断电话之后,千塚越发焦虑起来。

“刚才跟警察打了电话,说是解剖还得一小时左右结束。还有,光和银行那边无论总行还是支行都还没有人来。毕竟他们也没这么快。”千塚说着看看手表。

“是呀,大家一定乱套了。”修二说着,一面频频地喝着茶。

修二想了解胜又司机的死因。

根据真鹤警署的专派医生现场检查的结果,他的死因尚不明确,只说有一些窒息死亡的特征,外伤一点都没有,毒杀的征兆也找不到,真令人纳闷。

虽然原支行长高森的死因被中原医师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可事实上应该是他杀。

高森在造访普陀洛教东京支部后回来的路上突感不适,然后就跑进了青叶旅馆。根据报社记者吉田从中原医院的护士那里打探到的结果,医师此前曾出入过支部。

修二认为,玉野文雄当时与支部的关系很密切,高森既然是去见玉野,那么投毒者是玉野的概率就很高。究竟是玉野直接投的毒还是指使医生干的暂且不管,总之可以认为,高森是在玉野的谋划下被毒杀的。

假如胜又也是被同种药物所杀,那又能说明什么呢?玉野究竟跟胜又一案有无关系呢?这一点务必要弄清楚。假如真的有关系,那就不止是胜又的死了,与花房行长的遇害也会关联起来。

玉野杀死了花房行长——动机似乎有。玉野跟花房行长的关系复杂而离奇。

把自己和千塚带到那尸体现场的不正是玉野吗?为了给壁画作参考而提议从海上眺望真鹤岬尖端的就是玉野。玉野故意跟无关者一起变成尸体发现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早就在筹划让自己去真鹤了不是吗?

正当修二想到这里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千塚急忙接起电话。

“是吗?那么请转告一声,说我马上就去。”

千塚挂断电话后立刻就站了起来。

“加藤先生刚到小田原的电车站。已联系上了,我现在就去。”千塚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加上一句后,千塚匆匆出门去了。

千塚无论如何也想见一面加藤,这也无可厚非。加藤是千塚此前高价卖画给花房行长时的联系人,是花房行长的左膀右臂,跟千塚很有交情,是千塚怎么也得见一面的一人。不仅此前有惠顾,今后也还得拜托人家。

不难想象,此刻光和银行的有关所有人员一定都乱作一团,毕竟行长的突然死亡实在很意外。

修二又想到听说这悲痛消息的行长父亲——会长花房忠雄所受的冲击。儿子命丧他人之手,尸体有如风葬一样被残酷地悬挂在海岸的断崖上。犯人残忍的复仇心可见一斑。接到儿子讣告的花房忠雄会不会想起些什么?

修二认为花房宽的惨死跟姐夫的意外死亡不无干系。并且,姐夫的遇害已不像自己当初预想的那样是被“认错人”而偶遭误杀,真相应该跟在奥三河的山坳里造访他的生母时所听到的那些话有关联。同父异母的兄弟间复杂的关系——就是这件事给生下了包括姐夫在内的数名私生子的花房忠雄埋下了祸根。

这毕竟只是粗浅的推测,他的脑海里仍弥漫着一层迷雾,缺乏新发现来佐证。他真想找到更确实的线索来驱散脑海中的雾霭。真令人焦急。

不过,这次花房行长的惨死,或许会成为迷雾散去的开端吧。在追查行长之死的过程中,肯定会有蛛丝马迹暴露出来。只要把这些线索残片收集拼凑起来,或许就会产生投石问路的效果,然后就云开雾散……

话说回来,花房行长四五天前就已失踪,他究竟是如何被犯人引诱出来的呢?支行内部也肯定在偷偷追查着行长的下落,所以,他失踪前后的情形,银行那边应该会作仔细调查。尤其是千塚现在正去面会的加藤,他是东京支行的秘书,肯定会知道内幕。

想到这里,修二也想见见加藤了。自己跟他也并非素不相识,不可能会被毫不留情地从门前赶走。

不过他还是决定等千塚回来之后再去。他不想趁二人谈话之际去横插一杠子,而且也不能给加藤秘书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有关花房的好多事自己还得问加藤呢。

千塚已出去二十来分钟了。尽管他说过立刻就会打电话联系自己,可电话却始终都没有来。

这次的杀人事件,花房行长与胜又司机同时遇害,令修二深感意外。他做梦都没想到,胜又居然会跟花房一起横尸在那里。胜又之所以被杀,或许是他知道得太多了吧。而且,他为某些人所做的事也太多了。

修二回顾着迄今发生的种种事情。他想到了姐夫德一郎。为什么不让德一郎平静地去世呢?

姐夫的死实在是血腥而暴力。在回家的路上从身后突遭袭击,后脑勺突然遭受铁榔头或是手斧之类凶器的猛击。表面上看,这跟死因难究的毒杀这种智能犯罪不一样,是赤裸裸的原始暴力。

修二认为姐夫之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错杀;另一种是伪装成“被错杀”。一个不可能遭人记恨的上班族被人从身后袭击,且不是拦路抢劫。当地警署的搜查本部在竭力调查后以解散告终,犯罪原因也没能得出明确的结论。经过后来的调查,修二自己也产生了姐夫“被错杀”的猜测。这才是犯人真正的目的。

搜查本部无论怎么调查德一郎也不会牵出光和银行的花房忠雄这一条线来,就连与姐夫长相厮守的姐姐都不知道。

在“被错杀”的推想中,修二跟罗圈腿的西东刑警的那个“实验”实在有意思。在实验后,前去萩村绫子在附近公寓内住处的玉野文雄便浮出了水面。

对,萩村绫子——一想到这个女人,修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遥挂在天空的彩虹。她现在在哪里呢?跟玉野一起生活在教团本部里吗?修二刚才跟玉野待在一起时一直在思考着她的事情。他很想问问玉野,却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贸然问起来,肯定会引起玉野的警惕。

犹豫之间,由于这次爆炸性的事件,竟把她的事给疏忽了。

修二想,自己在这次的事情中太显眼,肯定会被犯人盯上。

这样一来,也许犯人迟早会向他发起挑战,自己只需等着他来就行了。但猜测不到对方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出手,所以要谨慎。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千塚的消息。

修二打开房间的隔扇。外面的走廊里摆着司空见惯的接待设施,再外面则是挂着帘子的玻璃窗。

修二稍稍拉开帘子坐在藤椅上。繁华的商业街就在眼前,人们悠闲地走在街上,一群女学生正走进特产店。

出租车在街上匆忙地穿梭。

修二用力抓着藤椅的边儿。他很想听点别人的说话声,谁都可以。

修二翻着记事本,找出了搜查本部所在警署的电话号码。罗圈腿西东刑警若是得知这次的事情,会如何推理呢?真想跟他聊聊。

打去东京的电话立刻就被人接起。对方回答说西东刑警不在。

时间过得实在是慢。一个人被丢下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千塚仍没有回来,出去之后也没有来联络。

也许花房行长和胜又司机两具尸体的解剖已经结束了吧。真想早一点知道结果。

不过已经跟千塚约好等他回来后一起去医院,所以自己必须得跟千塚取得联络才行。最重要的是,千塚这么晚还不回来,这本身就很奇怪。就算是跟加藤秘书说话拖得长了,那也该中途打电话告诉自己一声啊。

修二也想跟加藤谈谈。事到如今,加藤也许能把花房行长的事情告诉自己一些了吧。多亏了跟千塚在一块儿,毕竟他跟加藤更熟。

修二实在等不下去,为谨慎起见,便给光和银行的热海支行打电话。

“东京支行的加藤先生有没有来过?千塚先生接到加藤先生的联系就去见他了,我想,他们会不会到你们那边去了呢?”

“请稍候。”于是,总机把电话转给了支行的人。

接电话的是一个自称支行长代理的人。由于对方不知是怎么回事,修二就又从头重新说了一遍。

“这里并没有一位千塚先生来过,东京支行的加藤也没有来过。”支行长代理说道。

“那,加藤先生现在在哪儿呢?”

“这个嘛,我们就不清楚了。”支行长代理事务性地回答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千塚在离开这儿之前联系上了加藤,然后就去了小田原站。可热海支行却说并不清楚加藤的行踪。

既然他没有去热海支行,那就很可能是去了调查花房尸体的真鹤警署或者是解剖尸体的医院吧?

修二首先给真鹤警署打了个电话。警署说并没有他所说的人来。

剩下的就是医院了,与其打电话还不如直接去更快,而且尸体的解剖估计也已结束了,所以他决定立刻去看一看。

“您要外出吗?”旅馆的女服务员问道。想来,自己连行李都没有带。若是两个人都出去了的话,对方自然会担心客人是不是要赖钱。于是修二便支付了房钱。

“待会儿或许会有个叫千塚的给山边打电话,到时候麻烦转告他一下,就说我去医院了。”

“好的。”

修二一打听,原来医院就在步行七八分钟的地方。

天已经快黑了。修二边走边想,千塚到底是怎么了呢?大概是跟加藤见面后谈多了吧……

千塚也有敲诈行长的地方。他把一些根本就不值钱的新人画作以夸张的高价强卖给花房行长,而花房也唯唯诺诺地照价付款,因而很难说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顾客与画商间的关系。

东京支行的加藤是他们的联络人。加藤或许真的不知真相,不过肯定已隐约察觉其中的内情。修二觉得千塚之所以跟加藤谈得这么久,也许是在商量一旦被别人问起此事的话该如何掩饰,或者千塚正在游说加藤。

修二来到了医院。

由于已过下班时间,正门早已关闭。修二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从一侧的便门走进里面。他声称自己是案件相关人员。因为自己是尸体的发现人,这也算不上说谎。

修二在大楼静悄悄的走廊里走着,他不知道解剖究竟是在哪里进行。即使想找个人问问也看不到护士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子男人忽然从走廊里走了过来。

“呀!”对方开口说道,“这不是山边先生吗?”

原来是罗圈腿西东刑警。

“真是好久不见。”说着,对方寻求握手似的走了过来。依然是笑容可掬。

刚才想打个电话听这个西东刑警的声音却找不到,没想到现在竟来到了这医院,这可真是奇妙。而且这件事情也跟东京的警视厅没有关系。对于一听到花房行长被杀的消息就火速赶来的西东,修二觉得不可小视其敏锐性。难道这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既定方针?不过,从他只身前来的情形看来似乎也不像。如此想来,这西东就越发显得机敏了。

“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西东刑警也对修二的到来感到奇怪。

“是我跟另外两个人发现了现在正在解剖的花房行长以及另外一具男尸,我可是发现人啊。”

二人在昏暗的走廊里站着聊了起来。

“啊,我是听说发现人里有一个画家,原来就是您啊?”刑警意外地睁大埋在皱纹中的细长眼睛。

“真是奇妙的偶然……对了,解剖结束了吗?”

“四十分钟前好像就结束了。我也是在东京听说后,匆忙赶了过来。”刑警说。但他并未说明在听到这神奈川县内的事件后会匆匆过来的原因。修二决定待会儿再问这些,当前先问结果要紧。

“既然您就是发现人,那我也就没有详细介绍的必要了。毕竟尸体的情况您都看见了……啊,咱们别这样站着说,出去边走边聊吧。”

二人便朝便门走去。

“花房行长是被勒死后再吊到了树枝上。现场的照片我也跟他们要来看了,真是残酷。不但把人杀了,还搞得像江户时代的磔刑或是西部片中的私刑。”

“那,死了多久了?”

“四五天前吧。另外一具尸体也是同样的时间。当然,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无法避免出现较大误差。若尸体发现得早,还能说是多少个小时,可对于本案,医生也只能说一个大致的时间。我们首先必须要认识到起码会有二十四小时的误差,因而搜查时也需要考虑到这一点才行。”

“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两者都没有外伤。另一个西装上写有胜又名字的男子,好像是跟花房行长同时,或者是在其前后被杀死的。这边的县警察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走出便门。守卫从小窗口里目送着二人的身影。

一到外面,医院里沉闷的空气便消失,大街上繁华的光景展现眼底。

“您准备去哪里?”罗圈腿刑警累坏似的停了下来。

“我还没吃饭呢,要不,咱们到那边一起吃点东西吧。”

“好啊,吃点中华荞麦面吧。”

刑警似乎不太喜欢奢侈的东西。

修二走进大街上的一家大众中华料理店,里面只有四五名客人待在角落里。二人选了尽量离人远些的座位,随即要了中华荞麦面。

修二有点不放心。跟西东刑警聊聊当然不错,不过他却仍在担心千塚。自己出来后他究竟有没有跟旅馆联系过?如果联系过的话,千塚或许正在等着他,因为他们约好要一起去医院。

由于实在放心不下,修二便跟刑警说了一声,然后走到餐馆入口处往红色投币电话里投进了一枚十日元硬币。

“仍没有接到对方的联络。”旅馆的人回复修二。修二曾委托对方,若千塚来电话的话帮忙接一下,所以对方立刻就如此答道。修二看看表。千塚出去后已超过了两个小时。千塚到底跟加藤秘书去了哪里呢?明明说是要跟自己联络的,现在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修二对旅馆的人说他可能待会儿还会打一次,然后就返回原先的座位。

“那么,县警多少抓住点眉目了吗?”修二把筷子插进端上来的荞麦面里问道。西东刑警正在毫无顾忌地大声吸溜着荞麦面。

“没有,似乎仍没有抓住眉目。”

二人一边吞咽着面,一边交谈起来。

“那他们是怎么估计的?”

“说是犯人肯定先在别的地方杀死了行长,同时又杀死了胜又,然后将他们运到了现场。”

“那,他们现在知道那两名遇害者是从哪里,又是如何被运到现场的了吗?”

“似乎还没弄清楚……身为发现人之一,您是怎么看的?您认为凶手究竟是先在他处杀死那二人,然后用车子运了来,还是当场行凶的?”

“嗯,如果只有花房行长遇害,那凶手可能是在现场杀死后又将其吊到半空里,但另外那个名叫胜又的被害者也被同时杀害,那么凶手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杀死后又用车子运来的。”修二不假思索地坦率说道。

“嗯,也就是说,第一现场是在别处了?”

“我是外行,也说不清楚。”

“不,县警那边也跟您是同样的推测。二人似乎是在另外的地方被杀死,然后又同时被运到那里的。”

西东刑警还不知道胜又的来历。不对,即使县警也不清楚吧。不过,通过调查他们早晚会知道的。修二决定把胜又司机的情况告诉西东。鉴于以前的关系,他想让西东也立点功。不过他依然不清楚西东独自来看二人尸体解剖的理由。或许刑警已掌握了自己并不清楚的信息。如此一来,修二也想挖一下西东刑警所掌握的材料。

“听说行长四五天前就失踪了,所以从死亡时间来看,失踪之后立刻就被杀了。那银行的人还没查出行长去了哪里吗?”

“听口气似乎还不知道……不过,怎么说呢,一个银行的行长居然会被如此残忍地杀害,这种事还真的从未听说过。真是太惨了。”

西东刑警吃完全部的荞麦面之后,又抱起大碗,将剩下的汤水也津津有味地倒进了肚子。

“这么说,案件的关键就是行长失踪当日的行踪?”

“没错,没错。”说着,西东刑警用手背擦擦濡湿的嘴巴。

“此外还有胜又司机被杀之前的行踪,似乎也是重要的线索……”修二不禁说道。

“司机?”西东刑警细小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啊,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西东先生,那个胜又是出租车司机。”

“您怎么会知道那名司机的情况?”西东当然向修二发出了疑问。

修二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理由。他解释说自己的姐姐认识胜又的妻子,由此听说了胜又的事情,还有胜又突然丢下妻子出走下落不明,之后又听人说曾在热海看到他做出租车司机等等。“胜又”是个极少见的姓氏,所以虽然自己并未见过,可是根据姐姐所说的相貌特征,修二觉得就是那具男尸。

“这么说,在他生前您没有见过他?”西东追问道。

“没错,从未直接见过面。”

刑警陷入了沉思,眼睛却直盯着画家的脸。那种职业眼神让修二感到了一丝可怖。

“我差不多明白了,您没见过花房行长吧?”刑警换了问题。

“有过一面之交。花房行长一直在买我的烂画,除他之外我再没有买家了。我和他只见过一次,是因为绘画的事情在光和银行的东京支行见的面。所以,这次的事情印象格外深。”

“原来如此……那个,我听这边县里的警察说,您是受普陀洛教团的委托,才去了那现场写生的吧?然后在那里发现了行长凄惨的尸体?”

“是的。”

就在说出这一句时,修二不禁一怔。如果说西东刑警连这些都知道了的话……

“您是在普陀洛教团跟玉野文雄见的面吧?”

西东的提问跟修二忽然意识到的时间几乎是在同时。

西东刑警一定非常熟悉玉野文雄的名字。以前,还在修二追寻着玉野文雄的踪迹时,西东刑警就早调查到修二的前面了。

西东望着修二慌乱的表情。

“哎呀,您就不用隐瞒了。您到处在搜寻玉野的事情我早就一清二楚了。”说着,他笑了起来。

“啊,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坦白了,我也知道在我寻访玉野的过程中您处处都跑在我的前面。比如说在樱总行的时候就是如此。而在那之前,当我看到您走向姐夫被杀那附近公寓时,我就猜到,您大概已经留意到了玉野吧。”

还有,萩村绫子上班的酒吧这位西东刑警也去过。虽然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闷酒,可实际上却在监视或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玉野。可以想象,从那以后,他肯定又花了不少工夫在调查玉野上。事实上,玉野待在普陀洛教团的事情他想必也知道。

只要挖出玉野,他与光和银行的关系也就差不多弄清楚了。这么说来,这位其貌不扬的刑警或许连高森之死的事情也掌握了吧。若是这样的话,他大概也掌握了玉野在辞职之前发现高森业务上过错的事,同样也调查了辞职后高森的情况。这些调查既然连自己这个外行都能做得来,那么作为内行的西东当然不会错过。同样的追查方法,西东刑警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不过玉野文雄实际上是花房会长的亲生儿子,而且跟这次被杀的行长花房宽和姐夫德一郎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唯有这一点他应该还不知道。这是只有修二才知道的秘密。

“西东先生,”修二试着问道,“玉野待在普陀洛教团的事您以前就知道吗?”

西东刑警摇摇头:“不不,不知道。我问县警察这次事件的发现人是谁,结果对方告诉我说是普陀洛教团一个名叫玉野文雄的人。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哦,那个玉野先生原来竟待在教团里啊。这让我很是意外。”

“……”

“更意外的是,我听说跟玉野一起的发现人当中有一名画家,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您。”

西东刑警所说的话可不可信呢?修二迷惘起来。说不定他只是表面上在装蒜吧。

“这么说,从那以后西东先生就没再调查玉野?”修二单刀直入。

“啊,您这么问我很难回答啊。玉野先生毕竟不是嫌疑人,所以我就没再深究。”

“原来如此,您所谓的没有深究,意思是玉野先生的嫌疑不大?”

“差不多吧,不过调查的内情不便告诉外人……”西东刑警那笑眯眯的表情,反倒让人无法作出真实的判断。

“对了,我听说在发现人当中还有一名画商,那个人也是跟您的画有关的人吧?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千塚究竟是去了哪里呢,现在仍不得而知。

“您今晚回东京吗?”西东刑警像含漱口似的含着一口茶水,在嘴里咕咚了一会儿之后,如此问道。

“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可能晚点回去,或者就在这里住下。”

与千塚无法取得联络,这令修二十分担心。

“我准备直接返回东京……”西东说道。

“工作很忙吧?”

“哎,是啊……”西东又端起茶杯来,含糊地应道。

案子一件接着一件,警察也很忙。

不过,在繁忙之中仍抽空赶到这小田原的西东,究竟是抱着何种兴趣来调查这次事件的呢?这原本就跟警视厅没有关系,根本用不着来。犯罪活动也并未横跨东京。尽管如此,西东还是火速赶了过来,也许是他认为这次的事件跟玉野有关的缘故吧?大概他发现了此案与他先前追查姐夫德一郎被杀的案子中的玉野有关。

玉野曾在光和银行待过的事情西东应该也已经调查得知了。一听到那个光和银行的行长在真鹤被惨杀的消息,刑警就待不住了。

当然,这只是西东刑警的单独调查,警视厅本身未必知道。因为从这名刑警给人的印象来看,很难想象他会把自己调查的情况全都一一上报给上司。证据是,他是独自前来这里的。

“那,我就告辞了。”

西东刑警站起来刚要拿起面前的账单,修二抢先一把抓到了手里。

“不好意思。”西东刑警来到外面,为对方的请客表达着谢意。

“啊,山边先生……”在等待着去车站的巴士时,西东忽然说道,“您似乎对玉野先生也很感兴趣啊,既然这次因为教团的画的事情接触到玉野先生了,那您肯定是问了他很多事情吧?”

西东的提问和脸上的表情中透着一种微妙的意味。

“也没有,实际上没能问成。因为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次的事件。”修二挨着他站着说道。

“那可太可惜了。”

“哎,什么?”

“没什么,毕竟,您似乎曾下了不少工夫追查曾往来于您遇害的姐夫家附近公寓的玉野先生啊……对了对了,说起来,当时,您跟我还曾在那胡同里用钠灯的光做过变色实验呢。”西东十分怀念地说道。

“那,东京见。”

当罗圈腿的脚踏上巴士入口的时候,最后一句的“见”字才传入修二的耳朵。

修二累得躺下就睡着了,次日睁开眼时已经很晚了。是在自己家里。

昨夜在小田原跟西东刑警分别后他又继续寻找千塚的下落,给光和银行东京支行、真鹤警署、东京的艺苑画廊都打了电话,跟千塚一起休息过的旅馆也打了电话。可最终毫无线索,他只好死了心返了回来。

回到家时已是半夜,因为胜又的事情他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也吓了一跳,抱着电话说不出话来。姐姐说胜又的妻子没来过电话,这让修二十分失望。

倘若胜又的妻子给姐姐打电话,自己也许还能从中摸出点头绪来。

醒来的修二吃着大婶给他做的早饭。时间已经过十点了。

他边吃边想,今天该干点什么呢?要做的事有的是,可却又无法立刻找到头绪。思来想去间吃完了饭。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吉田。”亢奋的声音传来。修二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分社的吉田那涨红的脸来。

“刚才读了早报,光和银行的行长出事了。”

修二也立刻浏览早报,花房行长惨死的事情刊登在社会版的头版头条。报上没有犯人的线索,可供参考的新发现也没有。胜又的死只被放在花房行长新闻的角落里稍微提了下而已,出租车司机的身份也没有提到。

发现人写的是普陀洛教团本部的玉野文雄及其他二人。千塚的名字和修二的名字均没有出现。

“有件事我得赶紧告诉您,我也是尸体的发现者。”

“哎,您?”吉田惊讶地叫起来。修二解释说,新闻报道中所说的其他二人就是自己跟千塚。

“我正要说这件事!山边先生,那个千塚出事了。”吉田突然叫道。

“哎?”

“山边先生,我早就想赶紧告诉您了,我想这消息马上会登在晚报上。刚才去社会部,我看到艺苑画廊的千塚去世的消息已经在排版了。”

“什么?”修二吓了一跳,只觉得四周像是强烈地震一样摇晃了起来,“千塚先生去世了?在哪儿?”

“也是在真鹤的附近。”

“什么时候?”

“今早七点左右,在真鹤与根府川之间的国道上。路边有卖酸橙的小棚子,尸体在小棚子里。据说是卖橘子的大婶回来之后发现的,然后就报了警。”

“那,死因是?”

“是他杀。被勒死的。”

千塚被杀了——修二糊涂了起来。

昨日在旅馆里分别后就一直没联系上令他十分担心,可他没想到千塚竟然死了。混乱的大脑中,光和银行东京支行加藤的面孔浮现了出来。千塚取得与加藤的联络后立刻慌慌张张离开了旅馆。他当时的身影仍浮现在眼前——千塚后来到底怎么了?跟加藤见面后又是在哪里和他分别的呢?

千塚被勒死的尸体是在真鹤与根府川之间发现的,这一点也让修二十分震惊。那里与花房行长与胜又的尸体发现地真鹤半岛相隔并不远,并且又是在普陀洛教团本部的附近。

“山边先生,我现在想到您那边去一下,可以吗?”吉田问道。

“我也正想请您过来呢。我也有很多话要告诉您,跟您商量……可是,您那边还有工作吧?”

“没事,从今天起我请假了,直到把事情弄清楚为止。”

一小时之后,吉田满脸大汗地出现在修二面前。

“山边先生,真不得了了。”吉田一跑进来就说道。

“是啊,对我来说,这简直比发生了战争还严重。”

“连艺苑画廊的千塚都出了这种事,真是没想到。我想让你读一下详细的新闻报道,所以在来这里之前,我就急忙去了一趟总社,要了一张拼版的校样来。”

吉田打开折叠的样报,只见大大的标题写着:

东京画商在真鹤被勒死 尸体在国道边小棚中被发现

报道跟吉田刚才在电话里所说的一样:今天早晨七点左右,一名售卖特产酸橙的大婶走进国道边上的小棚打开店门一看,发现苇棚里躺着一具被勒死的男尸。修二不禁想起上次从真鹤乘车去教团本部时,途中散落在国道旁边的点点小棚。

“山边先生,这次千塚被杀跟胜又司机被杀的事情之间有关系吗?”

比起花房行长,吉田似乎更关心胜又司机。这也难怪,因为吉田跟修二一直在拼命调查把高森妻子从山梨县的西山拉到东京的胜又的下落,所以他对胜又的事自然更重视。

“山边先生,这次的新的事件又搅和了进来,看来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幕后黑手啊。”吉田两眼放光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很可能就是这个人指使胜又杀死了姐夫,又杀死了高森的遗孀……”

“或许,胜又还杀死了一个人。”

“谁?”

“花房行长。”

“花房行长?可胜又不是跟行长在同一个地方被同时杀死的吗?”

“我觉得这一点很可疑。听说二人都已死了四五天,所以三四个小时的差别根本就看不出来。如此一来可以设想,胜又先是奉某人之命杀死了花房行长,然后他自己又被命令者所杀,尸体则被抛到了同一地点。这样想不也完全可以吗?”

“不错。”修二感叹道。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步。此前自己一直认为花房行长和胜又都是被同一人所杀。

也许胜又真的勒死了花房行长把他吊在了树上,之后他自己又被杀害了。犯人大概就是指使胜又杀死花房行长的人吧。

经吉田如此一提醒,修二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在小田原跟西东刑警谈论的时候,连西东都没有提到这种可能。也就是说,老练的西东刑警都没有注意到。

千塚为什么会被杀害呢?

修二知道千塚掌握了花房行长的弱点并一直在敲诈花房。他把自己的烂画以高价强卖给花房就是一种敲诈。由于画没有定价,所以只要买家愿意,即使以远超市价的价格交易也无可厚非。也就是说千塚用合法的手段在敲诈花房。

千塚究竟是抓住了花房的什么弱点呢?花房对千塚唯唯诺诺,只能认为他是有重大的把柄被千塚抓住了。究竟是花房个人的弱点呢,还是光和银行的弱点?

这里能想到的就是玉野文雄。玉野跟千塚之间看似没有相互的关联。自己跟千塚同行去真鹤半岛,当把千塚介绍给玉野的时候,二人似乎是头一次见面。

难道这一切只是伪装?

玉野现在大概逃进了教团本部。而且,三人的遇害地点全都在教团所在的真鹤附近。

“吉田先生,这次的事情我想请你帮一下忙。能不能现在就跟我一起去一趟真鹤?”修二说道。

“好的。山边先生似乎还掌握着很多材料啊。太有意思了,让我一起去吧!说不定这一趟一去就是两三天呢。”吉田兴奋地说道。

真鹤警署里拥挤不堪,因为这里设了两桩杀人案的搜查本部,“花房行长•胜又司机凶杀案”和“千塚凶杀案”。这不算分社职员的正规出差,不过吉田还是充分利用了报社头衔的名片。一些知名记者也都从东京来到了真鹤署。因为这次的受害者是画廊的老板千塚,再加上之前银行行长被杀的案子,所以中央报纸也都表现出了异常的关注。

不过修二没有跟吉田一起去真鹤署,因为他觉得让吉田作为一名新闻记者单独前去会更方便。

就连在站前的咖啡厅等待吉田回来的时间里,修二也看到有大量插着报社旗子的车辆在窗外来往穿梭。

大约等了一小时之后,吉田喘着粗气走了进来。

“辛苦了……怎么样?”修二立刻向擦着汗坐在桌前的吉田问道。

“啊,已经闹大了。搜查本部每隔两小时就会向记者团通报经过。因为刚才在等他们的通报,所以才晚了……根据最新的通报,情况大致上是这样的,”吉田一面翻看着从兜里掏出来的笔记,一面急匆匆地说了起来,“千塚的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是勒颈导致的窒息死亡,凶器则像是皮带,勒得挺厉害。不过,遇害者却没有抵抗的痕迹。左侧腹有瘀血,附近内脏有内出血,手脚上也有被绑过的痕迹。”

“哦,这些说明了什么?”

“也就是说,在千塚被勒死之前,凶手突然用拳头狠狠击其侧腹,致使其昏厥过去,之后又勒住其脖子。”

“原来如此,凶手是通过致其昏迷的方式抑制了反抗。”

“警方认为这大概是个深谙柔道的犯人。”

“也就是说,是打击了要害……那,他死了多久?”

“据说已死亡十五个小时。解剖结束是在下午两点,所以大致上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前后遇害的。”

千塚离开旅馆时是昨日四点半左右。也就是说,他在六七个小时之后被杀。当时,修二已经回到了东京。

“尸体是在真鹤往根府川约两公里处的山崖西侧被发现的。”

“那,千塚的行踪呢?”

“我也正想说这个呢。山边先生,关于行踪的问题,现在搜查本部正在追查您的下落。”

“哎,我?”

“因为搜查本部知道,昨天在真鹤半岛检验完花房行长跟胜又司机的尸体后,您跟千塚先生还有玉野先生就在这真鹤站前下了警察的车,然后玉野先生赶往教团本部,千塚先生则跟您一起去了小田原方向。警方想找您询问一下千塚的情况,就往东京打了电话,结果您却不在家,他们似乎正在发愁呢。看来您来这儿时正好错过了本部的电话。”

“这可坏了。这么说,我已经被指名为重要知情人了?”

“您是曾跟他待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他们必然想找您了解各种情况……您现在去一趟警署,把一切都说清楚,顺便再跟警方询问一下咱们想要了解的情报如何?”

“事到如今我要是不去露个面,极可能会被警方追查。那我待会儿马上就去一趟真鹤署,你先把剩下的情况再给我说说。”

“警方认为千塚的尸体是被车子拉到那里的。可是,具体是在哪里被杀的,即第一案发现场尚不清楚。警方现在正拼命确认遇害者的行踪。”

“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这一点仍一无所知。本部已询问了千塚所经营的艺苑画廊,可是他的太太和店员都想不到丈夫被杀的原因……千塚带了两万日元左右的现金出去,可这些全留在钱包里,所以抢劫一说不成立。警方应该会去调查尚未明朗的个人怨恨关系。”

玉野的脸又在修二充满迷雾的大脑里出现。可是玉野的事情现在仍不能告诉任何人。

修二把自己昨日的行动告诉了吉田:自己跟千塚进入小田原的旅馆后,千塚中途接到光和银行东京支行加藤的传呼电话,出去后就再没回来,之后自己去解剖花房和胜又尸体的医院,结果却遇到西东刑警。不过他没有透露当时跟刑警的交谈内容。

修二去了真鹤署的搜查本部,昨日刚见过面的搜查课长看到他后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课长脸上立刻就灿烂起来,半推半搂地把他带进了另一个房间。

“您也知道,昨天跟您在一起的千塚遭遇了意外。”匆匆打完招呼后,课长接二连三地问了起来。什么跟千塚一起待在哪儿,分别时是什么情形,又是在何时何地分别的等等。

修二详细交代了一切。课长立刻跟一旁的警员使了个眼色。于是警员便默默地走了出去,大概是去给修二所说的旅馆打电话确认事实,还有联络光和银行东京支行加藤。

“课长先生,犯人的线索还没有发现吗?”等待电话的报告结果时,课长暂停了提问,修二索性主动询问起来。

“很遗憾,现在仍一无所知。刚才我们已经把此前的调查经过都通报给了报社的人了。”课长的陈述跟吉田的话一样。

“犯人先是一下击中了千塚先生的要害,然后勒死了他,是犯人用柔道的招数令他昏厥的吗?”修二问道。

“这个嘛,凶手会不会柔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他力量很大,即使不懂柔道,那样的力量也足以令人一时不省人事。”

修二想起了玉野的体格。玉野微胖,不可能拥有如此的力气。不过他会不会柔道并不清楚。

“您柔道方面怎么样?”课长笑着问道,眼神却是认真的。

“啊,一点都不会……并且,力气也不行。”

“也是。那个,我想问的是,您觉得谁可能会杀死千塚先生?”

“没有。”修二摇摇头。于是,课长也像模仿他似的低下头来。

“奇怪啊,千塚携带的两万日元安然无恙。如果不是抢劫那就是怨恨了,不过如今这方面的线索还未出来……我想问一下您跟千塚先生的关系。听说千塚先生收购您的画,然后再将其卖给花房行长,是这样吧?”

警察似乎已从艺苑画廊打探到了这些。只不过,由于艺苑画廊是做生意的,画的价钱方面并没有透露。事实上,千塚从花房那儿所收的货款金额,连千塚的妻子和店员大概也都不知道吧。

“没错。就是普通的画家跟画商的关系。”

“听说千塚先生是很能干的画商,那么,他有没有遭同行记恨之类的事情呢?”

“这些我一点也不清楚。其实画家对画商的事情几乎不了解,就连自己的画被以多少价钱卖给顾客也都不知道。有时甚至会在看到展览会上的价签后大吃一惊。”

“是吗?”

说到这里时,刚才的警员返了回来,把记录便条递给课长。

课长背着修二看着纸条,默默地点点头。旅馆的答复似乎跟修二所说的一样。

“我们刚才询问了旅馆。”课长从便条后扬起脸,“旅馆那边说的跟您所说的一样。不过您昨天好像等千塚先生等得很着急,在五点半左右就离开了旅馆。那之后您去了哪里?”

“我想知道行长先生跟那个叫胜又的人的尸体解剖结果,所以我就去了医院。毕竟行长先生是买我画的人,绝非无关之人,我自然也很惦记。实际上,本来我跟千塚先生约好了要一起去医院的,可他一直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去了。”

“在医院里遇到过什么人没有?”

“我找不到解剖室,就在那儿瞎溜达了一阵子,谁也没见。”

修二并未说出西东刑警的名字,因为他怕说出来后会给单独前来搜查的西东添麻烦,并且自己也不需要西东来做不在场证明。警察没理由会怀疑自己。课长若无其事地记下修二的话。

“课长先生,花房行长的行踪弄清楚了吗?”修二变成了提问者。

“是的,终于查清了。”课长停下铅笔,抬起头来,稍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既然您是发现人,那我就不妨告诉您,不过您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报社记者,否则就麻烦了。事实上是这么回事。据说,就在花房行长失踪当日的下午五点左右,他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他说有事要出去,于是连自家车都没开,步行着出去了。”

“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据总机那边说,是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秋野,说是要找行长先生。不过,总机方面不清楚那女人跟行长先生的通话内容。”

“秋野……”

“银行的人都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总机也说以前从未接到过这个人的电话。银行的人大概觉得是行长私人方面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刻意询问他去哪里。结果,花房行长当天没有回来,次日也仍未见人影,银行的人这才担心起来,悄悄地开始查找。他们之所以没有声张,是因为行长是在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后单独出去的,他们怕让外人知道行长与女人的关系。由于是银行内部的秘密调查,所以直到四天后尸体被发现时为止,他们连警察都一直瞒着。”

“那,花房先生后来的消息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是的。后来我们搜查了行长跟女人有可能幽会的场所,结果一无所获。”

所谓的幽会场所,指的是总行所在城市的酒店旅馆。

这时,警员又送来了新的记录。他们在询问了东京支行后得到了加藤的回复。

“加藤先生回复了。说是并未给千塚先生打过那种电话。”课长有点怀疑地盯着修二的脸。

“加藤先生是怎么回答的我不清楚,总之千塚先生就是这么说的,然后离开了旅馆。外线电话打进来时我在场。那个电话若是我来接的话就好了,可恰巧是千塚先生接的,所以我没听到对方说的事情。”

修二并不认为加藤的回答是在说谎。现在想来,一定是其他人以加藤的名义把千塚叫出去的。

“那我们再跟旅馆确认一下电话的事情。”课长当着修二的面毫不顾忌地说道,然后把警员又打发了出去。

“话说回来,千塚先生昨天有那么急的事要见加藤吗?”搜查课长又问道。

“有没有事我并不清楚,不过,毕竟加藤先生是东京支行行长的秘书,行长出了这种事,加藤先生当然会过来。而千塚先生从以前就跟加藤先生很熟,所以跑去接他。千塚先生也曾跟我说过,光和银行的高层们今天肯定会来,所以怎么也得去接一下才行。”

“如果说是以加藤先生的名义打电话把千塚先生叫出去,那就说明此人很了解个中底细。”

“我想是这样的。”

修二在心里反复体会着课长的话。如此了解底细的人究竟会是谁呢?是银行内部的人?还是以前曾在银行待过的人?

他的脑海里总有玉野文雄的影子……

警员回来了,他把询问旅馆的记录结果递给课长。

“据旅馆方面说,从外线打进的电话听上去是男声,自称是加藤,说旅馆里应该来了一个名叫千塚的人,能不能给叫一下……可是,您跟千塚先生是事先就预定好了要去那家旅馆的吗?”

“根本就没有预定,我们是随便找的一家。应该是旅馆联系加藤的,如果说打电话的人不是加藤的话,对方怎么会知道千塚先生跟我呢,啊,我倒是无所谓,对方怎么会知道千塚先生进入那家旅馆呢?真是奇怪。”

自己会不会是被跟踪了?从刚才起修二就对这一点抱有疑问。那完全是偶然间走进的一家旅馆。

“大致情况都清楚了。哎呀,为了了解您后来跟千塚先生的行踪,我们都找了您好半天呢。真没想到您本人会主动过来。”

课长说着苦笑了起来。然后他点头致谢,说如果调查有所进展的话说也许还需要帮忙,到时候也拜托了。

离开房间时,为防止让新闻记者们盯上,课长特意叮嘱修二走后门。

当修二返回刚才的站前咖啡厅时,吉田正喝着咖啡。从咖啡还没怎么喝的情形来看,他似乎也是刚刚返回到这里。

“怎么样?”吉田笑问道。

“托福托福啊,重要知情人的帽子摘下来了。”修二笑着坐下来,“吉田先生,我弄清楚了花房行长失踪前的情况。课长悄悄告诉了我,好像他还没告诉新闻记者呢。”

吉田听着修二的复述,说道:“山边先生,俗话说,事件的背后总会藏着一个女人。您有没有关于年轻女人的线索呢?”

“这个嘛。”修二应了一声,萩村绫子的脸在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线索啊。”修二对合作者撒了谎。

二人在真鹤定了家旅馆。

修二惦记起玉野文雄的情况。他十分想跟玉野见一面,这种想法不是现在才有的。这次事件,玉野是关键。自己有一大堆事情都想找他问问。

次日,吉田出去之后,修二便给普陀洛教团本部打了电话。他想好了,如果对方不接电话的话自己就亲自上门。

修二让教团接线员帮忙转接宗务局的玉野先生,结果对方回答说他外出了。修二又问去向,对方说不知道。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还是说不清楚。既然接线员搞不清楚,修二便请求直接与宗务局的人通电话。

不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线员似乎已把修二的事情转达给了宗务局的人。

“这里是宗务局,您是哪位?”电话里是一个冷淡的男声。

“我是教团委托画壁画的画家,前天还跟玉野先生在一起,我叫山边。玉野先生外出了吗?”修二尽量客气地问道。

“是的,外出了。”听到自己是教团委托画壁画的画家,对方的语气也稍稍客气了一些。

“请恕冒昧,您怎么称呼?”修二问道。

“我是宗务局的西村。”对方说着名字,完全是不情愿的语气。

“不好意思,请问玉野先生去了哪里?”

“具体去处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