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阿尔卑斯山[1]上的尸体(2 / 2)

眼之壁 松本清张 8459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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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员小姐记得那天是八月二十一日。当时,车上有十四五名乘客。身穿登山装的有五人,均买了到大平的车票,她猜想他们可能去露营。这些人有年轻人,也有年长者,在车上神情愉悦地高谈山事。

巴士沿着蜿蜒的山路,气喘吁吁地爬上陡坡。有三名乘客在中途的村落下车,一人上车。再走十里,山坡上出现住户的地方就是大平,其余全是险峻的环山路,一面是森林倾压,一面是悬崖峭壁,下无着地,只有淙淙流水,对面的山云盘绕,变幻莫测。

车子走了一个小时之后,停车休息五分钟,前面有一间孤零零的茶店。

“木曾见茶店到了。”

乘客几乎都下车了,只有少数几个留在车上。司机伸展腰杆下车,乘务员小姐也跳了下来。

从这里望过去,木曾谷的景色尽收眼底,没有比这里更能清楚眺望山峦美景的地方了。森林连绵不尽,林色郁郁苍苍,森林的另一端与御岳相连。阳光洒满山谷,朵朵白云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白色的山路像羊肠般环绕着。只有这条山路显得敞亮,随着山势起伏,不时遮上阴影,霎时产生立体感的错觉。御岳和穗高山层峦叠嶂,将天空涂抹得色彩缤纷。

有些人走进茶店享用关东煮,有些人坐着欣赏风景,也有人爬到竖立着“御岳遥拜所”标示牌的崖上。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短暂。司机蹲在地上与小狗嬉戏,乘务员小姐与茶店老妇聊天。

几名登山装束的乘客正在吃关东煮,好像有人问老板是否供应面条,似乎很饿的样子。这五个人之中,有一个人穿着深绿色衬衫,头戴绿色登山帽,唯独他什么都没吃,也没跟那伙人交谈,仿佛被孤立在外。大概是因为他戴着墨镜,司机和乘务员小姐对他印象不深,更遑论记得他的长相了。在这种季节,尤其是在跑这条环山公路的巴士上,经常遇到这样的乘客。

五分钟以后,巴士又载着稍事休息的乘客上路,依旧是慢吞吞地爬上陡坡。穿过茂密的树林,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在转弯处冒出载运木材的卡车,一路上看到的不是山峦就是树木,久而久之令人感到单调乏味。只有开车的司机绷紧着神经。

这条山路在夜晚会有山猪出没,有个乘客提到还有灰熊,另一名乘客则讲到捕捉羚羊的经验。听说白天,猴子还会经常结伴出游。

五个登山装束的乘客坐在最后面的座位,彼此笑谈着,只有那个戴浅绿色帽子的男子,多半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条路名叫大平街道,从以前就是连接中仙道和伊那街的山路,后来改成巴士路线,其实只是把旧道稍微拓宽而已。这条路的土质相当松软,塌方路段颇多,从坍塌处往下俯视就是潺潺溪水,溪旁是一片茂密的山白竹。车子开到饭田的盆地,需要三个小时。

乘务员小姐无所事事地坐在司机旁边,乘客们几乎都在睡觉,只有遇到剧烈颠晃时,才会睁眼探看。不过,窗外的景色实在不值得一赏,一睁眼便又合上了。几个登山客又开始交谈,只有司机聚精会神地握着方向盘。

这座山脉西临木曾溪谷、东接伊那谷,两谷之间发生过断层,只有中间隆起,因而形成了这座山。从北而南,有经岳、驹岳、南驹岳、念丈岳、折古木山、惠那山等山峰。巴士紧靠着折古木山的南侧行驶,一千四百米的木曾岭就是这条山路的最顶点。到了十一月,常因大雪难以通行。

云层在天空中浮动着。两名维修崩塌路段的工人蹲在路旁抽烟,一路上看到的只有这两个人。从三留野站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巴士依旧卖力地往上爬升。

单调的景色终于出现了变化,前方的隧道映入眼帘。司机做出如释重负的动作,即将抵达山岭了。

“喂,停车!乘务员小姐!”后座有人喊道。

乘务员小姐站起来回头对后面的乘客问道:“要在这里下车吗?”

五个登山装束的乘客吵吵嚷嚷地站起来:“嗯,在这里下车。”

司机踩下刹车,不料,黑暗的隧道口驶来一辆卡车。

“请等一下,现在要倒车。”乘务员小姐阻止道。

看上去,满载木材的卡车非常巨大,上面坐着两个人。巴士一面缓慢移动,一面退至路旁,路旁的树枝猛烈拍打车顶。

等不及卡车擦肩而过,五名登山客已经下车了。只有那个头戴绿色帽子的男子最引人注目。巴士上的乘客和卡车上的两名男子,都看得非常清楚。

后来,在接受警方查问时,大家纷纷异口同声说:“我们记得很清楚。”

那五个登山客零散地走着,定睛细看,绿帽男被夹在中间,身旁跟着另一个人。

有一个人抬头看着隧道上方,那里刻着“木曾岭”三个大字,宛如匾额。

另一个人指着进山的小径,仿佛在说就是这条路。没多久,五个人排成纵队,开始往上爬,绿帽男依然走在队列中间。没多久,纵队终于消失在山白竹、枞树和桧木林的深处,走在最后的男子回头朝巴士挥挥手,不过车上无人回应。

司机下车小解后,又坐回驾驶座,握着方向盘。乘务员小姐直喊口渴。

“刚才那几个人都背着水壶,你应该向他们要水喝呀。”司机说着,又踩了油门。

除了这两句话,他们没再聊到下车的五名登山客。巴士驶出隧道以后,又继续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单调山路。

警部补开始思索,濑沼律师被那伙人强行押上山,沿路既搭了火车,也坐了巴士,中途也有乘客上车,他为什么不大声求救呢?只要出声,应该有人相助。他没这样做,想必是稍一出声便性命不保吧。

然而,那些人为什么非得把濑沼律师押上山不可呢?实在令人想不透。最后,濑沼律师独自在山中饿死,那些人肯定是把他留在山里再离开的吧。

那座山果真是人迹罕至、足以饿死人的深山幽谷吗?警部补提出这个疑点时,一名熟悉那一带地形的刑警说:“那座山的路况非常恶劣,加上雾霭深重、天气多变,眼见天气放晴,一下子又怒云滚滚。遇到这种天气,连老练的登山客都会迷路,没有经验的登山客一旦迷失了方向,只会离人烟处越来越远。何况那里又是郁郁苍苍的原始林。”

井手警部补回到东京,项目小组好像等候已久似的立刻召开会议。

警部补逐项报告此行的调查结果,搜查一课的里村课长和承办此案的矢口主任一边聆听一边热心地记录重点,尤其仔细地讨论了医生的验尸解剖报告。

“仅仅四五天,果真就能饿死人吗?”主任抬起头来说道,对于饿死的问题提出质疑。

井手警部补针对木曾福岛医院的院长解剖时所提到短期饿死的条件,复述了一次。

主任不动声色地离开座位,好像是去打电话给专门解剖死因不明尸体的小岛博士,前后花了不少时间,回到座位以后,露出凝神思索的表情。

“我把濑沼律师遇害的经过整理出几个重点。”主任一面说,一面逐条写下:

1 濑沼律师从东京车站坐上火车,沿着东海道南下,姑且把目的地定为名古屋方面。

2 濑沼律师从中央线的三留野站搭上巴士,这是他头一次现身,离他从东京车站失踪,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推测他遭到绑匪监禁,问题是关在什么地方。

3 一开始是坐火车去名古屋,后来在三留野站搭上巴士。这样推测,他被监禁的地方,可能在中央沿线的名古屋至木曾附近。

4 绑匪为什么要把濑沼律师押到折古木山呢?最终目的是要饿死他吗?

5 濑沼律师什么时候被遗弃在山里?如果绑匪一开始便以饿死濑沼律师为目的,那么让他在山中迷路,长达数天便是必要条件。如此一来,同行的绑匪也必须在山里监视他,直到他饿死为止。否则濑沼律师若从山里逃走,对他们而言,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6 最后一点,他们为什么要采取强押濑沼律师上山使其饿死的手段呢?真要杀他,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

项目会议以此议题为讨论重点,每个成员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主任抽着烟,仔细聆听同仁的发言,但是对于饿死的说法,始终无法认同,他总觉得其中有不尽合理的疑点。

然而,濑沼律师确实是在深山里饥寒交迫死亡的。当时,车上也有目击者,医生又从他的肠子内取出野草莓和通草籽,这些都是强有力的事实。

这时候,有个刑警提出了奇妙的问题。

“从解剖结果来看,死者的尿量很少,体内器官呈现干枯状态。濑沼律师在饿死之前为什么不喝水?”

东京的报纸,连续两天以“新宿枪杀案”为题做了大篇幅的追踪报道。

一则报道说,项目小组已查出担架和手枪的出处,以及嫌疑犯的真实姓名。

警方已查出嫌疑犯黑池健吉,现年三十二岁,原籍为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字横尾,之前化名为山本,在红月酒吧担任酒保。黑池于一九四七年在当地的春野中学担任代课老师,一九四八年离职,前往东京之后便音讯全无。原籍地已无亲人。凶案发生以来,已经过了四个月,项目小组很有信心地表示,近期内可将凶嫌逮捕到案。

隔天,各报又继续报道濑沼律师死亡的消息。

濑沼律师为什么会饿死在折古木山中,这个谜团令警方费解。项目小组证实,一个星期前,有五六名登山装束的乘客,而濑沼律师也在其中。他们在中央线的三在木曾岭附近下车。不仅日期符合,警方也已得到乘务员小姐和其他目击者的证实。同行的四五人,均为强押濑沼律师离开东京车站的绑匪,警方正循线展开侦查。另外,警方认为,濑沼律师遭绑架案与新宿枪击案有关联,正全力展开部署,誓言将嫌犯黑池健吉缉捕到案。留野站下车后,坐上往饭田的公交车,经过大平街道,

萩崎龙雄在住处读了这两则报道。他从中央线的岐阜县瑞浪市落寞地回到东京,倏忽已经过了三个月。这期间,他并非没有外出调查,而是没有追查到任何线索。

一个星期前,龙雄打电话到报社找田村,想问他后来有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不过,接线生这样回答:“田村先生出差了。”

“出差?去哪里?”

“九州。”

“九州的什么地方?”

“不知道。”接线生冷淡地回答。

龙雄吩咐接线生,请田村回来后打电话给他。龙雄心想,田村可能还在九州。

田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案情出现两个发展。龙雄除了这两则报道之外,无法得知更详细的内容。如果田村在的话,八成会满头大汗地跑来告诉他。

(警方果真是行家呀!)

龙雄读完报纸以后,不由得发出这种感叹。自己看似超前几步,但是在踌躇不前的时候,警方的搜索行动已经有了具体进展。之前他也预料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终将是徒劳,现在似乎已得到证明。不论他或田村多么焦急,终究达不到这样的成绩。与拥有优异组织的警方相比,他们这两个门外汉显得格外软弱无力。龙雄深切感受到门外汉的局限与无能为力。不知怎的,他心里有股无处宣泄的挫折感。

黑池健吉、黑池健吉——报纸上这四个大字,深深烙印在龙雄的脑海里。

就是这个人把关野部长逼上死路,轻易地骗走三千万日元支票,连累专务被降调到大阪,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濑沼律师的离奇死亡,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之所以感到愤恨难平,是因为这个凶手居然还逍遥法外。

龙雄频频叨念着“原籍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字横尾”,但脑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轻叫一声,联想起另一个相似的地址。

龙雄急忙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迅速翻到这一页。

山梨县北巨摩郡马场村新庄吉野贞子

这是他在瑞浪邮局看到的那张普通汇票的收款人姓名。当时他认为是上崎绘津子的女子,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最后还是没见到。

龙雄直觉,山梨县北巨摩郡和长野县南佐久郡应该相距不远。他为了弄清楚,还跑到附近的书店买来一张长野县和山梨县的分县地图。

长野县南佐久郡春野村在长野县的南边,临近山梨县,面向八岳山的东侧。但是,他找不到北巨摩郡马场村这个村名。由此看来,不论是村名或吉野贞子这个名字,都是随便编的。不过,北巨摩郡确实位于山梨县北部,与长野县南佐久郡接壤。

这是巧合吗?

龙雄摊开两张地图,一面抽烟一面思考。

这张汇票应该是在瑞浪镇某处避风头的黑池健吉唆使上崎绘津子到邮局兑换现金的。而收款人的信息当然是黑池健吉叫上崎绘津子填写的。这两人之间,基于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呢?实在令人百思莫解。尽管事因不明,但可以从这里推测。

每个人在填写不实地址时,大多会选用印象中的地点。我们姑且试想黑池健吉的心理。以他的经验来看,他最熟悉的地方是自己的故乡和东京。他知道自己正被通缉,填写这两个地址的同时,便会犹豫不决。因为这两个地方,与他过去的生活密切相关,难免引起本能上的恐惧,他害怕写出长野县和东京,会让警方发现蛛丝马迹。

黑池健吉为了避免引来猜疑,便把长野县改成山梨县,以为只要把县名掉包,即可高枕无忧。他对于山梨县记忆深刻,是因为邻郡的北巨摩郡在山梨县内。他大概是顺手写下北巨摩的郡名,然后在下面随便编个村名。

萩崎龙雄琢磨着眼前的两张地图,做出这样的推论。

想到这里,他对黑池健吉的故乡长野县春野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他知道黑池健吉现在不可能在那里。不过,黑池健吉二十三岁之前住在那里,在那里担任代课老师,那里是与他过去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那里存在着他的过去。

“嗯,我应该去那里看看。”龙雄当下这样决定。

报上说,警方近期内即可将凶嫌黑池健吉逮捕归案。也许侦办进度已超过龙雄的想象。黑池健吉若能落入警网,当然最好不过。他何必非亲手抓到凶嫌不可?又何必跟项目小组一争高下呢?他知道自己与田村不同,不是新闻记者,就算黑池健吉先被警方逮捕,他也没什么好懊恼的。总之,先亲自到那里看看再说。

他查过火车时刻表,新宿车站刚好有一班十二点二十五分的快车,他打点行装,便赶往车站。

他怕漏接田村的电话,又打电话到报社找田村。接线生回答说:“田村先生出差,还没回来。”

龙雄觉得田村这次出差未免太久了。走出公共电话亭,阳光洒落在车站前的广场,自从上次台风来袭,天气总是多了些秋意。

快车经过甲府,下午四点十九分抵达小渊泽站。前往长野县春野村,必须在这里换乘开往小诸的小海线,这条支线非常不方便,得等上四个小时。所以,龙雄直接坐到富士见站,下车游玩了一番。

站在白桦林里,龙雄朝对面的山丘望去,可以看到成排红蓝相间的屋顶。那里有座白色的高原疗养院,夕阳把窗户照得闪闪发亮。眺望之际,龙雄想起那座建在瑞浪镇郊外山丘上、阴气森森的精神病院。

后来,龙雄又回到了小渊泽,换搭小海线坐到佐久海口这个小站。下车时,已将近晚上十点了。在夜色中,山里飘来的寒气急速沁入肌肤。

车站前有一间旅社,一楼是小吃部,二楼兼作客房,只有这里透着灯光。

老妇把龙雄带进灯光昏暗的小房间,端来半温的茶水。

“大婶,这么晚才住宿,很不好意思。请问到春野村需要多久时间?”龙雄问道。

“到春野要二里路,是春野的什么地方?”

“横尾。”

“噢,到横尾?那还得走上一里路。”

“你知道那里有个姓黑池的人吗?大概在八九年前,那位黑池先生在春野中学当过代课老师。”

龙雄这样问道,但老妇摇摇头说不知道。

隔天早晨,龙雄很早醒来。昨夜抵达车站时,天色太暗,没能看清楚。现在走到户外,夏日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八岳山脚下的辽阔原野近在眼前。平时看惯了山的西侧,山后又是别有一番景致。

吃完早餐,龙雄等着坐公交车。他不由得感到交通的便利,不论多偏僻的山村,都可坐巴士到达。

巴士摇摇晃晃地沿着山路跑了四十分钟,终于抵达有村公所的地方。这里似乎是山村的中心,有两三家卖农具和日用杂货的小店。

在空间不大的村公所里,有五六名职员坐在阴暗处,像影子般正在埋头工作。

龙雄走到立有“户籍”牌子的柜台前,对一个年老的职员问道:“我想看一下户籍。”

“好的,您要看谁的?”

“我要看本村的字横尾黑池健吉的户籍。”

龙雄付了四十日元的阅览费,老职员便从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户籍原簿,用粗糙的手指翻到那个页次,说道:“就是这个。”

龙雄俯身细看。户籍上这样记载——黑池健吉,一九二五年七月二日出生,父母双亡,兄长一人,已殁。旁边有项记载,强烈地吸引着龙雄的目光。

他又回头看着健吉母亲的栏目,健吉的母亲名叫靖子,为梅村寅松的长女,同样住在字横尾。

“请让我看一下梅村寅松先生的部分。”

龙雄说完,老职员站起来又从架上取下另一本户籍原簿。

“来,就是这一页。”他指着那一页说道。

户籍上这样记载,梅村寅松有子女二人,长女为靖子,底下有个弟弟,已殁,但育有一子,名叫音次,生于一九一四年四月十七日。龙雄将这名字抄在记事本上。

“请问您在调查什么?”老职员合上户籍原簿问道。

龙雄走了一里路,来到横尾这个地方。高原的夏天,空气非常干燥。

横尾坐落在山谷里,有三十几户人家,全是些生活拮据的农家,那里当然没有店家,龙雄不知从何问起,这时刚好有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坐在路旁抽烟,他便走向前问道:“请问您知道黑池健吉的家吗?”

龙雄这样问着,满脸胡须的男子抬头看着他说:“黑池家已经不在了。不久前,派出所的警察带着东京警视厅的人,来问过黑池家的许多事,先生也是警察吗?”

“不,我不是警察。”

“听说健吉做了坏事。那家伙到东京就学坏了。”

“梅村家在什么地方?”龙雄改变话题问道。

“梅村是谁?”

“一个叫音次的。”

男子打量着龙雄,说道:“阿音的家也没有了。他十五六岁的时候,离开村子到东京去,生死不明,也没有任何音讯。他小时候就很聪明,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谈到半途的时候,一个拉板车的男子经过那里,便向他打招呼:“早安。”

“嗯,你早。”

板车上放着三个用草席包裹的酒坛,从露出的缝隙间可以看到里面的容器并不是木材,而是陶器。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龙雄问道。

“硫酸。村子里有家皮革工厂,这是给工厂用的。”

龙雄茫然地目送着板车往山野小径走去。

高原上空气冷冽,唯独阳光把辽阔的原野照得灿烂耀眼。

龙雄随口吟了一句:

夏野尽情望 孤独太阳挂中天

他从那日影中仿佛看到上崎绘津子的身影。

[1] 日本木曾山脉的通称。

[2] 位于长野县木曾郡。

[3] 日本警察之阶级之一,位居警部之下,巡查部长之上,负责担任警察实务与现场监督的工作。

[4] 旧制度中附属于警察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