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贴在清真寺入口的信是谁写的?”特芙拉问道。
“不是我写的。”霍尔说。
“也许是夏隆吧?”
“一定是她。”
“那天晚上,夏隆又偷偷跑到地面上来,几位男性病友得知后,马上从红色通道出来追捕她。但是她杀死了卡罗尔后,大概是躲到米兰德的房间里了,巧妙地躲过了他们的追踪,回到地下后,她又关上了出入口。这么一来,建筑物里就无法找到开关,旋转开出入口回来了。正好追兵们见到玲王奈迷迷糊糊地从前头走了过去,不得已只好躲进了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二号上房间的天花板里,从那里爬上了高塔。
然而,作为在地下等候追兵们回去的患者,在住在上面的各位还未睡下的时间段里以及天还没黑以前,都无法旋转建筑物打开出入口。因此躲起来的追兵们没有办法,只能静待楼下完全安静下来,大家各自回房睡觉后,才敢从高塔上下来,离开建筑物,绕到红石山上的紧急出入口回到地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御手洗向大家解释道。
“追踪的几位患者告诉过我事情的经过后,我决定把穆尔小姐看管起来,因为她已经完全不正常了,然而刚才还是一时疏忽被她逃脱了。”霍尔补充道。
“那天出入口是什么时候关上的?”特芙拉说。
“大概也就是卡罗尔被杀后没多久吧。夏隆用刀子划破卡罗尔的脸时,就已经听到背后追兵的脚步声了,她急忙逃离现场,到卡罗尔或是米兰德的房间里躲起来。追兵们也许闯错了哪个房间了。那时,她又趁机跑回走廊回到地下,关上出入口的开关。我想,这时离她杀死人后大约也就过了十分钟,也许正是你们用对讲机进行联络,或者正在走廊上绕来绕去的时候吧。”
“我们一点儿都没发现。”
“你们都在各忙各的,哪有工夫注意我们呢,而且里面连扇窗户也没有,黑糊糊的也看不见。”
“我记得那天他们都围着我看过。”玲王奈说。
“那是因为你是个大明星啊,他们见到了也觉得稀奇。”
“也许难得见一面,见到了也稀罕吧。但是清醒时,发现绳子被人解开了。”
“因为你不是凶手,他们知道得很清楚。喂,两位洛杉矶警局的警官,可以为她打开手铐了吧。”御手洗说。
莱恩好像还想说点儿什么,但他还是从上衣内袋里掏出钥匙,绕到玲王奈的背后,老老实实地替她打开了手铐。玲王奈连忙把双手挪到面前,揉搓了一会儿手腕。
“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特芙拉说,“刚才你说过,发现夏隆把人体上的什么部分贴在脸上,那到底是什么?”他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也不太清楚。除了我指导的疗法外,好像她还相信其他方法。”霍尔说。
“那是胶原蛋白。”御手洗说道。
“啊……”玲王奈听了竟然叫出声来。
“那究竟是什么?”特芙拉问。
“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常常听说过胶原蛋白化妆品这个名字。”
“也就是细胞中提取出的蛋白质,不少人相信它具有提高皮肤细胞组织的活性,让濒死的组织恢复功能的作用。”御手洗哼了哼鼻子说道,“美容科学最发达的国家是美国。许多女人不是嫌自己太胖,就是嫌自己太瘦,争着想掏钱付给大夫,出这种人最多的也是美国。在美国,很多女人往往被人连蒙带骗地在各种美容手术上花了不少冤枉钱,所以从死牛和死猪身上提取的所谓胶原蛋白化妆品也很畅销。”
“真的吗?”奥利佛问。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行吗?用从胎儿和婴儿的身体组织里提取的胶原蛋白制造的化妆品,在美国和法国都特别好卖呢。”
“是真的吗,玲王奈?”奥利佛又问。玲王奈慢慢点了点头。
“据欧洲方面新近披露的消息,那里每年有大批堕胎后的胎儿尸体通过非法渠道进入交易市场。一九八五年,维也纳的一家综合医院就把胎尸集中卖给了法国的化妆品公司,据说每具婴儿尸体的成交价竟达三百奥地利先令。一九八二年,美国圣莫尼卡的一家私人美容专科医院出现财务危机后,医院里的所有物品全部被扣押,于是在那里一共查出五百多具浸泡在福尔马林药液里的胎儿尸体。马里兰州有一个网络遍及一百二十多个国家的专做胎儿买卖的非法组织,据说每年光是从韩国和东南亚国家就空运回数千个冷冻胎儿肾脏。该非法组织的主要业务虽然是提供手术用的内脏,但其经手的人体器官中有相当大比例流向了美容业。通过这些非法的渠道,购买来堕胎的死婴用于女性美容,很久以来就已经是业界公开的秘密了。”御手洗的这番话,让在场每个男士听得瞠目结舌。
“真让人难以置信!”吉姆·贝兹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喊了起来,“那么脖子后面缺块肉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由于某些化妆品厂家欺骗消费者,说他们是从牛脖子后面或背部的肌肉块中提取出胶原蛋白的。夏隆盲目相信了这一点,所以就跟着如法炮制了。
“夏隆脑袋一发热,就想为了早点儿让自己的皮肤恢复健康,因此她不惜抢夺和杀害自认为比牛的肌肉有效成分还高的婴儿,并用从牛身上提取胶原蛋白的相同办法处理婴儿。有人认为婴儿身上的胶原蛋白含量最多,婴儿的皮肤之所以光滑细腻,就是因为处于这个年龄的孩子体内的胶原蛋白含量最高。当然,还有比这更高的,那就是接近预产期,还在子宫内的胎儿了。夏隆没有把孕妇作为目标,这点也许该让我们感到暗暗庆幸。”
“真不敢相信,夏隆她居然……”特芙拉说。
“要是患上‘溃久病’,我想只要是女演员都会……”
“这很可能。”御手洗立即接口道,“我想没有哪位女演员不会这么做。不信你就问问玲王奈。”
“玲王奈,万一你也不幸陷入像夏隆一样的困境……”
玲王奈沉默了一回儿,低声回答道:“我想,我一定也会那么做。”
男人们听到回答后又是一阵沉默。
“唉,真拿你们女人没办法。”艾维双手一摊,感叹道。
“难道她把从人身上挖下的肉,直接贴在脸上?”
“似乎像是这样。”霍尔说。
“那一定是米兰德身上的肉了。”玲王奈说,“她杀了米兰德后,剁下他的头,偷偷拿到布景去和假首级调了个包。再把无头尸体丢在我房间的天花板上,又把尸体脖子上的肉割下来带回地下去,贴在自己脸上。”
“这么说,其目的是想嫁祸于你吗?”特芙拉说。
“是的。”
“这些事她一个女人可以自己做到吗?”
“她接受过肌肉力量训练。而且人在那种极度疯狂的状态下时,也许连我也做得到。”
“还有一种所谓的胎盘美容法。”御手洗又补充道,“如果有人皮肤被烫伤,他们就会取下牛在分娩时排出的胎盘,直接敷在患部上,据说这样做伤口能很快得到愈合。从胎盘里还能提取出胎盘素,美容界人士都认为这种成分具有让肌肤更细腻、更柔白的作用。而且,据说人的胎盘功效最显著,因此几乎在所有化妆品中,厂家都偷偷添加了从人的胎盘里提取出的胎盘素,这也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据传还存在一种把人的胎盘直接贴在脸上的美容术,夏隆也许也听说了这种事。她的美容知识应该算是很丰富的。”
特芙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真是个可怕的世界!就连我们这个不择手段的导演界也没这么残酷啊。”
“你们那还算是最淳朴的了,怎么能跟他们相比呢?只是我们平常人不知道而已,在女性美容业里,哪有什么道德好讲的。”御手洗说道。
“不过……”特芙拉欲言又止,找不出适当的话语来表达,“这么说,不仅是米兰德,连洛杉矶那五个被抢走的婴儿也是被她杀害的?还把脖子后的肉挖出来贴在脸上,把血榨干了,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好像的确是这样吧。”
“那么,废弃的尸体哪儿去了……”
“其中的一具被她丢弃在路边,其余四具由保罗·多利斯德尔带到玲王奈的家,把它们放在她的房间里。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嫁祸于玲王奈。”
“为什么要把血抽干了……”
“这我还不清楚。她把血抽干了到底用作什么……”
“这我知道。我和夏隆两人都对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故事很感兴趣,以前我们俩曾经一起对她的那段历史进行过研究。就像伊丽莎白一样,夏隆一定以为婴儿的血对美容有特效。”玲王奈说。
“把婴儿的血用于美容,真有效果吗?”特芙拉满脸厌恶地问道。
“这还是个谜。”御手洗明确地回答道,“可是,就像你所见到的,夏隆的皮肤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喂,怎么这样?”
“啊——”特芙拉也朝夏隆的尸体看了一眼,惊呼道,“怪了,她的皮肤真比以前更漂亮了!”
“也许是死了以后皮肤才变白了!”吉姆·贝兹也说,“甚至连头发也长出来了。”
“这是假发吧。”玲王奈说。
“但是,头皮上的病没治好以前,戴不了假发吧?”
“美容具有多大的效果,其实谁也弄不清。在获得科学的效果证明以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实际意义,只要她本人自己相信有效果,这就够了。”御手洗说。
“也许是这么回事吧。”
“一切都还在迷雾中。连她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也是个谜。‘溃久病’到底是怎么来的,目前也在众说纷纭,这些说法虽然我都知道,但也没弄清究竟哪种说法是对的,终究还是个谜。‘溃久病’在日本称它为‘阿托比病’,即异位性皮炎。这个名称是从希腊语的阿托波斯来的。”
“这个词的原意是什么?”
“希腊语中就是‘原因不明’的意思。”
“原因不明啊……”特芙拉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它翻译成英语就叫‘溃久病’。意思是‘长期溃烂不愈’。”
“原来如此……这桩案子让我感触极深。不过,整个过程中只有一件事是最难忘的。夏隆·穆尔在临死之际,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死海上明亮的灯光下,我们见证了她人生中最精彩的表演。好了,我们还是回岸上去吧,这出戏已经收场了。我想,她也是这次事件的最后一具尸体了吧。”特芙拉说道。
他又吩咐奥利佛关掉灯光。奥利佛向乔伊斯和罗德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发电机的方向跑去。
“艾维。”玲王奈从导演的背后叫住他。
特芙拉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玲王奈表情认真地对导演说道:“还是我演得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