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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为例 何仙咕 35605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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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好东西都是要细嚼慢咽

情绪平复,静靠在座椅,谢舒毓讲述的那些,温晚以主视角再次进行复盘,终于明白,为何她的索吻之路会行走得如此艰难。

可姓谢的难道一点错没有,她为什么跟人跑了,她心里没点逼数?

“其实我跟小君。”温晚试着起个头。

“不想听。”谢舒毓直接打断,“那么想讲,我死以后你再烧给我。”

看吧看吧,又来了。

“欸凭什么你能讲,我就不能讲。”温晚来脾气了。

“你可以打断我啊。”谢舒毓无辜一摊手,“不打断,说明你想听,但我不想听,所以我打断。”

这人真霸道。温晚生气,“那你不让我讲,我怎么解释清楚,我在你那永远翻不了身。”

“反正我就不乐意听。”谢舒毓死犟。

再说你翻什么身,你躺0不就好了。

“你还给我好丽友,我不跟你做好朋友了。”温晚揪住她衣领,拽到面前。

谢舒毓吐舌,“我呕出来给你。”

真欠扁,温晚陡然接近,一口叼住,唇瓣研磨。

“呜”一声,谢舒毓舌尖剧痛,拳头捶打她肩膀。

推小车的乘务员再次路过,“哟”一嗓,“这么刺激。”

两人迅速分离,满脸红热。羞死了!

人走远,温晚小拳头暴雨般落下,“你叫什么叫,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怎么我了?你说你怎么我了?谢舒毓震惊,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她竖起一指,“我数过了,你刚才一共打了我十五下,还有刚才咬我那下,等于五下,四舍五入三十下,现在我要还给你。”

温晚身子一拧,闪去过道,“快到站啦!我上个卫生间。”

出发前,谢舒毓给干妈去了电话,那边嘴上说“回来干嘛,一辈子在外面流浪呗”,还是嘴硬心软,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午饭。

温晚家住市区的小联排,除她家里四口人,妈妈,爸爸,还有外公,最后就是跟着她们搬了好几次家的表姑姑。

饭菜都摆好了,就差个骨头汤还架在火上煨着,表姑姑坐不住,站门口搓着手等啊等,盼啊盼。

温瑾走出来,探头朝大路那边瞧一眼,“也就你拿她当个宝。”

“你不当宝。”表姑姑搓搓围裙边,不咸不淡怼一句,“跟着出来干嘛。”

表姑姑嘛,温晚她爸的姐姐,丈夫是煤矿上的工人,后来在井下死了,温瑾那时候刚怀上温晚,温晚她爸就把人接过来,帮着照顾。

所以表姑姑在家里还有个外号,叫德华。

表姑姑有时候还挺遗憾,说弟妹你怎么就只生了一个呢,现在家电齐全,小碗和强强长大以后,我除了烧饭,都没别的事情干,整天闲得屁股疼。

强强是她自己的孩子,只比温晚大两岁,早成家了,孩子都会打酱油,现在在老家当村干部。

孩子长大会离开家,温瑾却离不开表姑姑,话听进去,小孩确实不想再生,就给表姑姑带了对猫狗回来。

表姑姑有了事情做,发现宠物比人还难伺候,又说,这些小牲口,真是费钱,每天吃得比人都好,你们温家还是钱多啊。

温瑾骂她贱骨头,她也不会干受气,骂人恶婆娘,总之,这对姑嫂平时不少吵架。

但家里多个人,终归是热闹。

温瑾“切”一声,扭屁股刚要走,表姑姑“哎哎”招手,“来了来了!”

回头看,路尽头确实有辆出租正朝着这边开,温瑾琢磨琢磨,还是哼地扭头回了屋。

表姑姑懒得理会她,赶忙到路边去迎。

谢舒毓下车,跟着喊表姑姑,温晚紧随其后,表姑姑眼泪汪汪把她们搂怀里,拳头使劲地打,“还知道回来啊你们,小碗是,小筷子你也是,那么近也不知道常来看看我们。”

“别打了。”谢舒毓快疼死,严重怀疑,温晚爱打人的臭毛病就是跟表姑姑学的。

“我妈呢?”温晚好奇张望。

表姑姑翻个大白眼,一点没给人留情面,“刚还跟我在门口等,看到车来,立马闪进去,装得满不在乎。”

她扯着温晚胳膊,“待会儿你别跟她说话,气死她。”

几人走到门口,没看见温瑾,温晚有点失落,“妈妈果然生我的气。”

其实她每年过年都回来,但温瑾态度从始至终没变过,不搬回家来住,就别叫妈。

话音刚落,门打开,是外公,后头紧跟着爸爸,温晚扔了包扑过去,一家人团聚,泪花花直打转。

谢舒毓把她包捡起来,温晚爸爸跟她打招呼,“小筷子也来了,太好了,今天真是比过年还高兴!”

温晚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大人都没什么架子,谢舒毓在这里很放松,跟着一群人进屋,像小时候那样,先伸头看看桌上有什么菜。

“洗手去。”表姑姑拍她屁股,“不许偷吃”

谢舒毓回头,“您别老动手行嘛。”

“你的屁股我摸不得啊!”表姑姑越说越要摸。

谢舒毓赶紧跑了。

回头,正瞧见温瑾从楼上下来,生小孩生得早,恢复好,五十多瞅着跟温晚没多大差别,大眼睛小翘鼻,天生的眼高于顶,看人习惯从上往下,这会儿满脸不高兴,瞅着更是难接近。

“干妈。”谢舒毓不怕,跑去她面前。

“小筷子,还是你孝顺,上次你给我买那个什么精华,很好用,干妈又年轻了。”

温瑾摸摸她脸蛋,凑近香一口,“真是干妈的好孩子,以后干妈的遗产,肯定有你一份。”

“干妈说笑。”谢舒毓赶紧招手,“小碗快来。”

表姑姑喊:“别跟她说话。”

温晚哪敢啊,小碎步挪到人跟前,细声细气喊“妈妈”。

“谁是你妈?我不认识你。”温瑾真的气她,自己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养到二十多岁,某天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宣布要离开家,去另外一个城市闯荡,行李都没收拾,拿个手机就走了。

她的东西,全在房里搁着,表姑姑隔一天进去擦一遍,家里少个人,像被抽空一大块,全家都冷冷清清。

“妈妈。”温晚抱住她,“对不起嘛,你不要一直骂我了。”

“哎呦,别啰嗦了,赶紧吃饭。”外公杵着拐杖,连连地跺。

温晚她爸是个哭包,到现在还眼泪不停,“孩子好不容易回家,老说她干嘛,一会儿又跑了。”

“我才说一句。”温瑾骂,“就你惯的!”

“吃饭吃饭!”表姑姑全给拽到桌边,“菜都凉了,真是的。”

温晚的事,谢舒毓一直替她瞒着,她说历练,搞事业,谢舒毓跟家长们也这么说,幸好,她还是搞出点名堂来的,小管理当着,不然回家更得挨骂。

饭桌上还是那些话,问温晚什么时候想通回家,说现在大环境那么差,年轻人之间都流行啃老,你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啃?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谢舒毓听得呵呵笑,温晚瞪她,“你不帮我!来时候怎么说的。”

搁了筷子,谢舒毓喝口饮料,没出声。

难道我希望你一直在外面飘着,还是我在高铁上出生,对那地方有种特别的情怀,一阵子不去就浑身刺挠。

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干脆闭嘴。

“说你,你又不高兴。”谢舒毓继续吃饭,表姑姑做了她最爱的宫保鸡丁。

“你说帮我的!”温晚生气,桌下踩她脚。

外公皱了眉,“小碗,你太不像话,小筷子还怎么迁就你,别一天天老欺负人家。”

“这么多年,对象也没有一个。”温瑾到底心疼,边说边给她夹菜,“熬成个老闺女。”

说到这个,连表姑姑也掺和进来,“要是跟男人跑了呢,也说得过去,偏偏男人没有一个,到现在孤零零的。”

“别是被人甩了,不好意思说。”温晚她爸接。

谢舒毓忍笑辛苦,家里人还不知道温晚性取向,她真说出实情,温晚不仅跟人跑了,还是跟个女人(重点是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饭桌上不得炸翻天!

这顿饭,温晚吃得不太愉快,简直就是她的批斗大会嘛。谢舒毓倒是还好,气氛好,反正骂的不是她,饭菜好,她比在家吃得多,吃完就上楼休息,留温晚在楼下跟家人掰头。

温晚家现在住的房子,是五六年前换的,她没怎么来过,有点陌生。

房间是小女生喜欢的风格,窗帘质感上乘,那些年很流行的粉白拼色,还缀着流苏边,在谢舒毓看来,过于稚嫩,但如果她的妈妈,也像温晚妈妈一样给她精心布置房间,挑选窗帘,怎么样她都接受。

床上用品表姑姑刚换过,谢舒毓没换衣服,只在床尾坐着。床垫很软,隔着被子,倒下去闻,有太阳烘晒过的温暖气息。

那股熟悉的味道还在,是房间的味道,也是温晚身上的味道。

真奇妙,无论搬多少次家,换过多少件家具,洗不掉,驱不散,永远是第一天进她家门闻到的气味。

小时候,谢舒毓一直说,喜欢她家里的味道,后来发现,其实是温晚身上的味道。

她穿过的衣服,她睡过的床,她抱过的娃娃,都沾染上她的气息。

我呢,最近她们老是黏在一起,谢舒毓揪起自己衣领子。什么也闻不到。

饭桌上,谢舒毓没帮温晚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她能回来,她们还像从前那样。朋友关系也好,只要能常常见面。

两个城市来回跑,真挺累的。

吃饱就犯困,谢舒毓躺在床尾,正迷迷糊糊的,朦胧视线中,温晚前一秒才推开门进来,下一秒人就扑到她身上,抱着她脖子啃,“明明答应要帮我!坏人!”

好痒,谢舒毓昂头躲,细长雪白的颈部完全暴露,温晚不停亲她那里,本来是要找她算账,忽就觉得热。

“我漱口了,你呢。”温晚手指按在她脖颈侧面,“这里是动脉还是静脉呀,跳得好快,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她们那么近,呼吸交错的距离,温晚说的“想”是什么意思,谢舒毓很清楚。

她故意不回答,“你猜。”

才不要猜呢,温晚含住她的嘴唇,冰冰的,甜甜的,有清凉薄荷味。

好喜欢。

温晚来了兴致,“你不要动哦,这次换我来,看我技术有没有提升。”

谢舒毓当真不动,眨眨眼睛,算是默许。温晚动动身子,躺舒服了,嘴唇贴着嘴唇碰几下,还不如刚开始那下亲得好,又开始咬人,好像除了咬,她就没别的招。

偏头躲了下,谢舒毓浅浅吸口气,辛辣点评,“毫无长进。”

温晚嘟嘴不开心,“我哪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笨。”

“那你看我享受吗?”谢舒毓做什么都很认真,上小学抄歌词,抄了好几个厚厚的笔记本,上初中玩游戏,经常上温晚家借电脑搜攻略,也是誊抄在本子上。

不过接吻这方面,她倒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温晚还犟,“你不享受,是你的问题。”

不跟她争辩,谢舒毓静静看着她,手掌抚向她的脸,指尖探入鬓角绒绒的碎发,缓缓移向后脑,将她完全掌控在手,双眼无声描摹,指腹按压其唇瓣,来来回回,不轻不重地碾。

温晚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似乎已经被她看透,看穿。

到处都开始痒,她迫不及待挺腰,眸子水漾漾,低声哀求道:“吻我吧。”

明明大家都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她怎么就那么会呀。

脑袋空空,温晚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有一个“死”字。

馋死她了。

可温晚忘记,谢舒毓是最擅长忍耐的憋憋侠。

“好东西都是要细嚼慢咽的。”她凑近,鼻息持续扩大走势,从唇角,到下颌,再到最为脆弱的颈。

“你老是咬我脖子,也换我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

温晚揪住她衣角,睫毛乱抖,像受惊的蝴蝶慌乱挥舞翅膀,唇半启,帮助调整紊乱的呼吸。

她的嘴唇总是凉凉的,好似河里的小鱼,她的鼻息又那么烫,一冷一热,交错淋落在身体最为脆弱的地方。

“你刚才问我,这里是静脉还是动脉,现在回答你,都有,所以特别强调一下,不可以用力咬,会受伤的。”

温晚又烂掉了,喉间溢出愉悦的低吟,环紧她,将身体紧紧贴合,把自己揉乱。

正是意乱情迷之际,表姑姑径直推门而入。

“我给你们切了水果。”

谢舒毓僵住,温晚瞬间清醒,抬眼,正对上表姑姑一双震惊的眸。

“放桌上了。”表姑姑飞快撤走,门咣地关严实。

“怎么办!”

“怎么办?”

二人异口同声。

“你去说。”

“我去说。”

温晚冲出门去,“表姑姑!”

表姑姑刚走到楼梯口,回头,见女孩衣衫不整,长发凌乱,一脸春潮未散,简直要了命。

往楼下看一眼,她爸妈和外公都在,怎么办,只能把她拉到隔壁自己房间。

“你听我解释。”温晚坐在表姑姑的小床边。

她的房间很干净,特别钟爱一些过去从老家带来的旧东西,比如那种粗布的大花床单,还有掉漆的搪瓷水杯等。

就是这位看起来极为传统和保守的表姑姑,开口第一句。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温晚下意识否认。

“还不是!”表姑姑几乎要跳起来,“不是你们啃成那样。”

长发勾至耳后,温晚抬起头,“寂寞了嘛。”

“啊?”表姑姑大为震撼。

“我们是好朋友,对彼此都比较了解,也比较放心,就商量说互相慰藉一下,仅此而已。”

温晚努力把这件事简单化,却似乎越描越黑。

表姑姑眉头皱得很深,“小碗,你是不是觉得姑姑我是农村来的,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她非常笃定,“你就是同性恋!我问你是不是同性恋,你跟我说你们互相慰藉一下,哎呦喂——”

表姑姑痛苦抱头,“这叫什么事情嘛。”

啊,是这样吗?温晚后知后觉。

她脸蛋还红红的,嘴唇也水嘟嘟,脖颈周围一片更别提,也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没回过神。

现在清楚了,明白了,她立即使出撒娇大法,紧紧把表姑姑抱住。

“求姑姑保密,不要告诉妈妈爸爸和外公。”

“你跟小筷子好啦?”表姑姑问。

“没有。”温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你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表姑姑简直莫名其妙啊,“不喜欢你们这样那样。”

“哎呀——”温晚不想再说了,“姑姑你就当作没看到好了嘛。”

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表姑姑感觉三观都碎了呀,正发着愁,门一响,温瑾走进来。

“你们干什么?”美妇人捉奸在床的姿态。

温晚缓缓松开手臂,脸吓得更红。

“跟姑姑说事情。”她心快跳出嗓子眼。

“欸,我在楼下就看着,两个人鬼鬼祟祟,还以为眼花了,上来一看,真躲房间里。”

温瑾火气噌就上来,“你有什么事情,不跟你亲妈说,先跑来跟她说,你眼里还有我吗?”

“我没有。”温晚无力辩解。

很快她看到爸爸跟上来,伸个脑袋,门口东张西望,“怎么了怎么了。”

“干什么你们,大呼小叫的。”外公也来了。

温晚抓狂,怎么就变成家庭大战了。

她还敢实话实说吗?妈妈只是因为她跟表姑姑多说两句话就醋性大发,外公年纪大了,不懂,爸爸只会和稀泥。

表姑姑呢,还雌竞上了。

她也学温晚勾一下头发,并着腿坐在小床边,“那你也得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啊,为什么孩子心里有事,只跟我说,不跟你说。”

我的天呐。

温晚双手抱头,她该怎么解释。

“我反省?”温瑾炸了,这下彻底炸了,“我养着一大家子,我还需要反省,这屋子里的人,甚至包括猫和狗,哪一个不是我在外面打拼赚钱养着,我真反省了,你们一个个喝西北风去。”

“你别动不动就拿钱说事,你在外打拼,我也没闲着,给你操持家,带孩子。那你成天成天在外头跑,孩子不跟你亲,有话不敢说,多正常,你嗷嗷什么嗷嗷?”

表姑姑这张嘴也是厉害。

温晚她爸走到两人中间来,“祖宗唉,都少说两句吧。”

“上一边去。”两人齐骂他。

外公摆摆手,说她们“烦死了”,杵拐离开。

温晚想劝插不进去嘴,都快急哭了,眼看表姑姑和妈妈就要撕起来,外头“咚咚”响了两声。

谢舒毓站进屋里,笑着问:“怎么了,吵得这么厉害。”

得救了,温晚立即跑去她身边。

谢舒毓拍拍温晚的手,安慰说“没事”,不知道谁给她训练得十分审时度势,灵活一个走位,来到两位长辈中间。

“其实是这样的,小碗嘛,年轻气盛,就想出去闯荡闯荡,所以这些年都在外头打拼。但她也知道干妈你不乐意,她在外头不容易,遇见些糟心的人和事,想跟干妈你撒撒娇,又不敢,就先来找表姑姑,让她帮忙从中说说话。”

她牵了两边,坐到床上,“要怪就怪我吧,这主意是我给她出的。”

事情起因编出来,几方都择得干干净净,说问题都在她身上。

可谁又会真的忍心责怪她呢,她终究是好意,这本来就是场误会,现在说开就好。

表姑姑听身边女孩轻声细语说着,抬头看她一眼,低头,琢磨一阵,又抬头,心里不知想的什么。

温瑾呢,温晚脾气跟她一样,谢舒毓能哄好小的,当然也能哄好大的。

“好吧,这次算我不对。”温瑾难得通情达理,拉着谢舒毓,“小筷子,还是你好,幸好干妈还有你。”

温晚她爸抬袖擦了把汗,“多亏小筷子。”

问题解决,两边都哄好,温瑾临走前,冲着温晚撂一句,“那你晚上来找我吧,我们好好谈谈心,我保证不骂你。”

完事,谢舒毓先回房间,温晚跟表姑姑又托付几句才走。她推门进屋,见谢舒毓就在门边站着,探身牵了她过去,门合拢,“咔”一声反锁。

“怎么跟表姑姑说的。”谢舒毓问。

温晚心虚舌,“实话实话,你知道我不擅长撒谎。不过,表姑姑答应保密,她不像我,她嘴严的,小时候从来没告过我们的状。”

“你嘴严吗?”谢舒毓看她,唇边一抹笑。

“我嘴……”温晚哼哼两声,软绵绵往人怀里倒。

中途被打断,她很不爽,“我严不严,你不知道啊,你一亲我,我就喘得受不了。”

温晚发誓,她从前真不这么说话,可一见谢舒毓就忍不住整两句骚的。

眼尾一跳,谢舒毓环住她,后背抵在门,“刚才在表姑姑房间,你有现在一半厉害,都不至于我出面替你解决。”

“那你该偷着乐。”温晚踮脚去啄她下巴,“我太依赖你,离不开你。”

呼吸紧绷,谢舒毓偏头追咬,声音像含了把沙,“你以后怎么找对象,让人知道我们这样。”

迷恋那气息,那温度,还有她总带点戏谑的笑,长得那么纯,绷着脸的时候,样子还特高冷,看不出来那么会亲。

温晚两手挂在谢舒毓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啄,“那就不找,而且我也从来没找过。”

顿了顿,她笑着问:“你呢。”

谢舒毓挑眉,“我什么?”

“你是直女,以后还要嫁人的嘛。”

话一开口,心头莫名涌恨,温晚忍不住又去咬她,“让你老公知道,更不像话,说不定那时候我们还搅和在一块,你应该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吧,你还会跟我出来鬼混吗?”

第32章别整得跟两口子似的

咬紧银牙,温晚说着说着,把自己气着了,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连个鬼影都没有的“老公”。

放狠话嘛,得严肃些,温晚站直了,水蛇一般缠住人脖子的两只手蓦地收紧,虎口虚虚掐握在谢舒毓颈间。

“你要真跑去跟别人结婚,我肯定把你们日子搅个天翻地覆,没日没夜缠着你们,晚上睡觉都躺你们两人中间。”

结婚,如此遥远又陌生的词汇,谢舒毓从来没想过,但不妨碍她拿温晚逗闷子。

“那好啊,我左拥右抱,高兴还来不及。”

“你左拥右抱,我可没那么大方,我买包耗子药,偷偷把他毒死。”

温晚腾出一只手,缓缓握拳,表情狰狞。

小脑瓜里整天戏不少,谢舒毓想了想,配合道:“那尸体怎么处理呢,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交给表姑姑。”温晚豪气一摆手,“表姑姑什么都会帮我们处理好的。”

谢舒毓轻咳一声,学表姑姑语气,“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两人笑作一团。

“不过说正经的。”温晚松手,蹦跳回床,往后仰倒,“干妈要真逼你结婚,你会乖乖就范吗?”

挨去她身边,谢舒毓悠闲一躺,唇边始终噙着抹笑,“我是直女啊,传宗接代,是我的本分嘛。”

“人家跟你说真的!”温晚使劲推她一把。

“怎么就不是真的了。”谢舒毓笑容不减,“生十个八个的大胖小子,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母猪都没你能生。”温晚真想一把掐死她。

“那你确实是小瞧我了。”谢舒毓顺嘴接,跷起二郎腿,脚尖愉悦轻点,瞟一眼身边人,“到时候全部认你当干妈,过年发压岁钱都发到破产。”

温晚成功被激怒,立即翻身爬起,对其上下其手。

“那我先把你糟蹋了!让你没有人要!”

毛茸茸的小脑袋怀里拱来拱去,好痒,谢舒毓“啊啊”挣扎,“完啦!我不干净啦!”

“你俩别打架啊。”

门外,温晚她爸喊了一嗓。

到底是在家里,门虽是反锁了,心里始终有些忌讳,不敢制造出太大声响,耍闹半天,想起表姑姑切的水果还没吃,谢舒毓起身端到温晚面前。

“喂我。”温晚反手撑床,小腿微屈,身段妖娆。

牙签叉了颗葡萄,谢舒毓手臂伸直,温晚摇头,“我要你用嘴喂。”

受不了,谢舒毓直接扔嘴里,“我干脆嚼碎喂你。”

温晚张嘴,拖长的“啊”音,如幼鸟乞食。

谢舒毓搁下瓷盘,俯身去吻她,口中有清甜的水果气息。

窗帘没拉,下午的阳光偷偷溜进房间,眼皮被晃得睁不开,门外有脚步声,整洁的被面完全揉皱。

禁忌打破,进展速度比温晚想象得要快,她心里不安,却无法不沉迷,她们频繁接吻,都暂时忘记自己。

被表姑姑打断的那个吻,终于有头有尾结束,谢舒毓坐起,手指轻碰唇,“像吃了两斤花椒。”

都亲麻了。

身后没动静,谢舒毓回头,温晚还乱七八糟躺在那,被吻透的红唇微张,双颊由内而外透着粉,显得睫毛格外鸦黑浓密。

美得如此动人心魄,谢舒毓默默欣赏片刻,再次以吻轻触她嘴唇,指腹摩挲在额际那一圈软嫩的绒毛,满心宠爱。

幽幽睁开眼,温晚爬坐起,眸中潋滟生波,媚态丛生,她倾靠到人怀中,“是你吻醒我的吗?另一个国家的公主。”

怔愣片刻,谢舒毓轻轻摇头笑,“哦我的上帝,这简直不可置信,但我想你误会了亲爱的公主,啊,我是说,刚才好像有只癞蛤蟆从你的脸上,哦不,这太糟糕了,亲爱的公主,那一定不是你想要的真相。”

温晚瞬间暴起,“本座收了你这妖孽!再用靴子狠狠踢烂你的屁股!”

那盘水果最后是在楼下解决的,两人互相喂着吃完。

温晚坐累了,侧躺在谢舒毓大腿,电视里放的综艺是谢舒毓之前参加过的那个,她之前一直觉得很无聊,因为谢舒毓,现在瞧着也特有意思,过往几季都翻出来看,被逗得“咯咯”笑。

表姑姑不知道干嘛去了,刚从外面回来,见沙发上两人亲密无间,从旁经过,重重咳嗽一声,小声叮嘱说:“也稍微注意点影响。”

她没注意沙发背后还有个人,是温晚她爸,正在给屋里的绿植浇水,回头问:“啥呀,啥影响。”

温晚连个胳膊肘都没动一下,“让我跟小筷子注意点影响,别整得跟两口子似的。”

“这有什么关系。”

温晚她爸开朗表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当然要好,我跟你们说,有些两口子还不如你们呢,真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幸运,从小就结交到了这一生的挚友,这需要多少年月的交往磨合啊,你们爸爸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过。”他悠然笑开,“我遇见了你们妈妈,又是另一种幸运。”

“说得好。”谢舒毓鼓掌。

温晚竖起大拇指,“瞅瞅人家这格局。”

表姑姑暗戳戳拿手指她们,“倒霉孩子,真是两个倒霉孩子。”

温晚爬起,跟着表姑姑蹦跳进厨房,见她手里提个小菜篮子,里头好些青菜和小葱,“上哪里偷的。”

“什么叫偷!”表姑姑瞪她一眼,“隔壁那老太太,院里种的,吃不完专程叫我过去拿。”

说着谨慎回头,拉着温晚凑近些,“看上你外公了,不好意思说,让我找机会传达。”

外公七十多了,身体还硬朗,喜欢游泳,有时候在小区里游,有时候上公园,有一天冬天,还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去水库,让温瑾抓回来,狠狠训了一通。

这不,一下午没影,不知道又上哪儿游去了。

“那没戏。”温晚撇嘴,“我们家都是痴情种,外公心里只有外婆,不可能容得下别人。”

外婆走得早,外公常说她没福气,没等到家里有钱,也没看见外孙女出生,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表姑姑边说边把葱择了,“我也是这么讲,但老太太说,都一把年纪了,没想怎么着,就当朋友处。”

“当朋友处……”这话温晚熟。

说到这个,表姑姑想起来了,胳膊肘捅她,“你俩真没好?”

温晚认真请教,“你觉得小筷子喜欢我吗?”

都这样那样了,还问,还问!

表姑姑深深看她一眼,“我不懂你们这些女同性恋,反正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但要是让你妈或是你外公发现,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为什么不提她爸呢,因为爸爸蠢,就是个草包美人,让妈妈养废了。

“没事。”温晚说:“就算我现在回去,跟小筷子躺沙发上抱着啃,我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话倒是没错,表姑姑附和说:“你妈这点确实,不如我时尚。”

温晚笑不停,跑回谢舒毓身边,迫不及待分享八卦。

整个下午,无所事事,温晚之前还计划叫上朋友到处去玩,一回家,哪也不想去,就躺着,吃吃喝喝。

楼上妈妈在午睡,楼下爸爸拿把枝剪,满园捯饬他的花花草草。

五十多岁人,头发还没怎么白,修剪得蓬松干净,戴副眼镜,穿件棉麻质地的白色衬衫,院里走来走去,那小气质,还真别说。

“短视频平台上开个账号,比那什么秀才棺材的,更能吸粉。”谢舒毓调侃说。

温晚认真想了想,“我爸没那么油吧,他会摆动作吗?那活可不轻松。”

“你觉着,他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帅?”

谢舒毓不屑,“他装的,装作帅而不自知,不然怎么骗到干妈。”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温晚拉着谢舒毓跑到院里,往她爸面前一站,手举起,假装捏个话筒,“爸,采访一下,你觉得自己长得帅吗?”

“怎么……”她爸转身朝向落地玻璃,用行动回答,“这身行头不错吧,衬衫你妈买的,说儒雅。”

说到儒雅,谢舒毓想起来了,“干爸好像没近视吧,难不成老花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戴眼镜。

“这不是为了儒雅。”推推眼镜,她爸对镜整理仪容,“平光的,你干爸视力好着呢,一辈子没看过几本书。”

“我说什么来着。”谢舒毓给温晚递个眼神。

温晚她爸不知道她们打赌,自顾自讲,“你们爸爸我啊,书读不进去,做工也一般,就这张帅脸能排上点用场,跟了你妈,进了你们老温家的门,从农村到城市,几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心态一直挺好,“外面你们那些叔叔伯伯的,明着鄙视,背地里羡慕得牙都咬碎,还装样儿。远的不说,就这幅眼镜,啥用没有,装个儒雅,好几万块钱!更别提那些手表,皮带。唉,我的世界,他们不懂,眼界就那样了。”

谢舒毓真心佩服,“干爸这觉悟,太好了,外面那些男的就是酸,长得难看又莫名自信,咱不用理会。”

“就是就是。”温晚站在台阶上,手搭在谢舒毓肩膀,“女强人就得配窝囊废,不然日子没法过。”

下半句是他爸自己说的,后边还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老婆,是用来爱的,孩子,是用来疼的,这样嘛,家庭才会和谐。还有啊,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谅解,互相包容,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不然肯定要出问题滴……”

人一上年纪,话就多,平时在家没人听他叨叨,逮住两个小的,使劲往外传授人生经验。

谢舒毓和温晚对视一眼,都有点后悔来招惹他。

温晚他爸确实是从农村来的,不想种地,又没条件念书,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一找就找着温家铺子。

她们家也是做食品,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温瑾不学,只琢磨怎么卖,温晚他爸那时候在店里做学徒,本来是手最笨的一个,没想到现在混得最好,混成老板夫了。

只是中年美夫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生大道理,谢舒毓懒得听,又不好直接走人,温晚还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着呢。

无所事事,谢舒毓在旁默默拿两人的脸做对比。

听说鼻子和脸型的基因最为顽固,都在爸爸身上,温晚遗传到了,高鼻小脸,配一双妈妈那样锐利明亮的大眼睛,标准意义上的美人,美得大胆直接。

不过话说回来,温晚他爸说教归说教,并不让人反感,妈妈强势,也不是蛮不讲理,温晚跟家里所有长辈关系都很好。

谢舒毓想起她妈,李副校长是个挺矛盾的人,性情霸道,却被传统观念洗脑很深,这几年催婚催得厉害,每次回家都对她威逼利诱。

“小筷子。”温晚他爸突发奇想,“晚上要不把你爸妈也叫过来吃饭,还有你弟,咱们两家人好久没聚了。”

“不要。”谢舒毓立马否决。

她实话讲:“我妈还以为我在小碗那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来着,我不想回去,干爸你非要喊她来的话,就是不管我的死活了。”

“哎呦,哪儿能!”她爸都懂,拍拍谢舒毓肩膀,“那不叫了,你当干爸没说。”

想到这些,谢舒毓有点烦,抓了两把头发。

她爸赶紧从屁兜里摸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两张二十的,“给你俩,买零食吃去。”

她们小时候他就老这样,瞅着不高兴了,就往人手里塞钱,电子支付都多少年了,习惯还改不掉,尽管孩子们一年四季都不着家,他钱包里还是时常备着零钱,就为关键时刻掏出来哄。

接过钱,谢舒毓笑了,眼睛有点泛酸。

“你们妈妈还说我自作多情。”她爸得意一扬眉,“这不派上用场了,顺道把小宝牵出去溜溜。”

小宝是家里养的狗,原本那只走了以后,表姑姑过年从乡下抱来的一只白色田园犬,长得又精神又漂亮,爱干净,不捣乱,两耳支得高高。

给狗拴了链子,温晚和谢舒毓牵着狗出门。

本来以为那钱花不出去,谁成想,别墅区里竟真有小卖铺,就开在人家户里,门前挂块小黑板,上书:有爱小店,欢迎小朋友们来做客。

两人走到铁门边一看,可不是,窗前琳琅满目,周末小朋友们不上学,院里扎堆,吃零食,做游戏。

“买东西啊。”院里台阶上站个老头,“门没关,推就是。”

狗绳往回收了几圈,她们进到院里去,小联排每家格局都大差不差,每个小院子却是不同的世界,隔壁奶奶家是个大菜园子,这里更像儿童托管所。

“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没钱还可以赊账。”老头说。

温晚笑,她们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赊账。

只是没什么想吃的。长大了,不知是口味变得刁钻还是因为些别的说不清的,零食进了嘴巴,不香了。

她们一人拿了一瓶水,外加一小罐薄荷糖,结账出来。

“你那个什么味道的。”温晚问。

“你那个什么味道的。”谢舒毓重复。

掩唇笑,温晚脸红,“你猜。”

“晚上就知道了。”谢舒毓牵住她手,小幅度晃。

真好,一切都那么好,天气好,不冷不热,心情好,轻松愉快,晚上有丰盛的饭菜,饭后有时间还可以出来逛逛,夜间相拥而眠。

温晚常常怀念过去,谢舒毓更喜欢长大后的感觉。

“获得权利,掌管自己的权利。”想干嘛就干嘛,绝对的权利,绝对的自由。

“那你跟我实话实话。”温晚捏住她手,掰开三根手指,朝天发誓,“如果干妈以死相逼,要你结婚,你会听她的话吗?”

“会啊。”谢舒毓学她妈口吻,“女人就是要结婚的嘛!不结婚,只能孤独终老啊,老了谁照顾你,死屋里都没人知道。”

“哎呀哎呀!”温晚扯住她手臂晃来晃去,“我要你说嘛。”

“我说……”谢舒毓微敛了神色,“不是已经有儿子了,传宗接代的责任,就落他肩上,按我妈的话说,我是泼出去的水,不重要的。”

说罢仰天大笑,“除非我弟也是个同,那就精彩了。”

谢舒毓光想想就兴奋得不行。

“什么叫也。”温晚捕捉到关键词,“你不是直女吗?”

“口误。”谢舒毓立正,傻笑。

温晚皱皱鼻子,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争辩。

晚上想多留点时间过二人世界,赶在饭前,温晚去了妈妈房间,母女俩谈心。

她很会撒娇,腔调拿捏得刚刚好,多一分腻,少一分冷,咚地往人怀里一倒,扬起脸蛋喊“妈妈”,“我好爱你哦。”

“爱我你跟野男人跑了,几年不回家。”温瑾没好气。

温晚好笑,“你别听表姑姑胡说。”分明是野女人。

哈哈,其实也不算,那只是赌气。

“我嘛,其实是去取经的,傅氏起步早,规模比咱家大,下面厂子也多,我呢,看看他们咋运营的,偷师回来,才好帮着家里干活嘛。”

温瑾没那么好糊弄,“你每年都是这套说辞,我就问你,你什么能取完。”

那你得问小筷子,啥时候愿意跟我好。温晚闷在妈妈怀里想。

“我会更努力一些,争取早点回家。”她给自己握拳打气。

叹了口气,温瑾真拿她没办法,“也许是妈妈上了年纪,现在也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了,妈妈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开心,你懂吗?”

她说:“你心里肯定有事,我知道,只是你不愿讲,我就没多问,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管不着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话至此,伤感情绪难免,温瑾看着她,叹了口气,“从那么小小一点,长到那么大,小脑瓜里的想法,妈妈猜不透了。”

谢舒毓在楼下帮厨,正拍蒜,衣角被人从后拽了下,回头见温晚眼眶红红,刚哭过。

“你去吧,差不多了,没啥可忙的。”表姑姑胳膊肘把人往外推。

谢舒毓洗干净手出来,牵着温晚到院里一棵晚樱树下。

“干妈说你了吗?”她在衣兜里翻纸。

“没有。”温晚含糊一声,人直直砸过来。

谢舒毓愣一下,纸巾攥在手里,抱住她。

“要是骂我就好了,我还可以顶两句嘴,偏偏妈妈什么也没说,都是宽慰我,谅解我的话,我才更难过。”

温晚好糊涂,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呢,还是她从小顺风顺水,没怎么吃过苦,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很多不好的回忆,从心底丝缕牵扯出,院里没开灯,树下昏暗,温晚泪眼朦胧抬起脸,终于道出心中数年疑惑。

“当时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去跟人相亲呢?”

妈妈和爸爸是在几十年前在铺子里认识的,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总之是自由恋爱。

外公也同样是深情之人,过年过节,饭桌上总有一副空的碗筷留给外婆,他的房间里,墙上两个人年轻时候的结婚照每天用毛巾擦拭。

对于相亲这种事,温晚不能理解。

“两人完全不认识的人,只是坐在餐厅里吃个饭,见个面,觉得对方条件都还过得去,就要迈入婚姻殿堂,相亲这个东西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

她控诉,至今耿耿于怀,对谢舒毓感到失望,“我觉得你不应该是那种人,你让我伤心,我伤心你的懦弱,你的妥协。我知道你心里在介意我什么,你觉得我丢下你了,可你呢,难道不是你先丢下我的吗,是你先背叛的。”

眼泪无法停歇,温晚手背狠狠抹去,“你说话啊!”

谢舒毓在黑夜中深深凝视着她,眼泪没有流出,都化作心里的血。

正中红心,她无法辩驳。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心里一阵绞痛,温晚泪更凶,“已经变成现在这样,妈妈说,只希望我开心,你写给我的贺卡,也说,要我快乐。”

可是不在妈妈身边,不在你身边,我怎么开心,怎么快乐。

那时候她们都太年轻,太意气用事,如今尝到后悔滋味,回想过去当时种种,太多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回事,就走到今天这一步。

手里攥的纸巾,揉皱了。垂首站立原地,默然接受审判,谢舒毓不想为自己争辩什么,起因经过,经历何种挣扎,还重要吗?

结果已经酿成。

“你为什么呆呆不动。”温晚声音沙哑。

抬起头,谢舒毓看到她满眼可怜,目光闪烁,“我该怎么做。”

不说话,温晚脸蛋鼓起。

试探靠近,手臂圈她入怀,谢舒毓小心翼翼,“这样可以吗?”

“不够。”温晚命令,“还要再抱紧一些。”

谢舒毓手臂发力。

“不够!”

继续发力。

“还不够!”

咦呀,使不出力气了。

“咳咳咳——”

松开手,谢舒毓连连给她顺背,“都窒息了!”

“那还不是怪你太用力。”温晚打她一下。

谢舒毓有点委屈,“是你让我用力的嘛。”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有那么听话吗?”温晚大声娇斥。

谢舒毓闭嘴,重新去抱她,温柔适中的力道,“这样可以吧。”

温晚声音闷闷的,她是情绪充沛的女孩子,眼泪无穷无尽,也很容易被哄好,只需要简单一个拥抱。

“我也很生气,好气,跑掉,希望你来追,但你没有,于是更生气。”然后就一口气跑出老远,跑到人家追不到的地方,一躲就是好几年。

“晚上,你要使劲亲我才行。”又让她逮住机会了。

谢舒毓尝试沟通,“还是慢慢亲吧,不然你又打我……”

第33章你的耳朵比较敏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近几年发现记忆力衰退得厉害,很多正在发生或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乍然就想不起,常常忙到一半,原地呆住,抓抓后脑勺,欸我刚才要干嘛来着。

也许是生活太过乏味,日复一日没有变化,大脑自动筛滤,都归类为无效信息,会有像《头脑特工队》里的小人,用机器清除至记忆废墟。

不用过分担忧,生活圈子固定,居住环境不变,忘记的事等到快要发生时会自然想起,失踪的发圈、剪刀,没剩几颗的止痛药,突然找不到另一只的袜子,反正都在房子里,未来某天会自动走到面前,在并不需要它们的时候。

浑浑噩噩也是过。

于是,那些鲜活的过往,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在灰色的,乏味的记忆空间,颗颗散发出珍珠般柔润耀眼的光。

无论好坏,总之都与她有关。

那是谢舒毓第一次被安排相亲,前一天,她刚跟温晚吵过架,具体内容记不清,确实也没必要记,她们这辈子吵过的架,可能比两人上大号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毫不夸张,有时一节课闹掰七八次,而谢舒毓最长有五天没上过大号。

很多事,第一次都很难拒绝别人,比如借钱,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担心如果没有这笔钱,她的人生或许会因此而一败涂地,却无法预料对方隔天就彻底消失不见。

逼不得已听从家长安排相亲,说出去肯定要被群嘲,谢舒毓推掉了当日的朋友聚会,只说家里有事走不开。

跟相亲对方饭吃到一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商定好聚好散,只是从小习惯节俭,舍不得满桌好菜。

偏就那么巧,落地玻璃外繁荣的商业街,几个熟悉的人影走过,又齐步倒退,不可置信弯腰靠近,把脸贴上玻璃。

以温晚的脾气,当时现场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什么人如其名气质温婉甜蜜,完全是表象。

本来左叶那天组织聚会,是安排她们和好,结果嘛……

温晚没立场冲那男的发火,她跟谢舒毓不是恋爱关系,说捉奸在床未免夸张,矛盾点集中在撒谎,但如果只是撒谎,其实有些反应过激。

——“你说家里有事走不开,我还专门打电话向你确认,担心干妈干爸身体出问题。”

——“如果你要说,这男的也是你家人,那我祝福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但我觉得,你们并不相配,他条件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同意,他长得太丑了。”

相亲局被搅黄,对方落荒而逃,温晚扬言说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港片里古惑仔台词,也是仗着现场人多,她毫无顾忌耍横。

谢舒毓被温晚骂得狗血淋头,左叶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许徽音也不帮忙,说“撒谎确实不对,难道我们还不准你去相亲”。

想辩解几句,说说自己的难处,以及那位强势的李副校长,张口几次被打断,谢舒毓皱眉看温晚那张情绪失控的脸,烦躁一股脑涌上,半句都懒得讲,决然转身离开。

温晚惊愕在原地,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胸口憋到闷痛。

她看向身边左叶,“就走了?”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失去。

点、线、面,是平面空间的三大基本元素,同样适用于生活中许多,起初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被时间以及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拉扯延长成线,最终交汇,组成一个巨大的矛盾面。

相亲事件结束没多久,温晚宣布恋爱,谢舒毓还没见过人,左叶就跑来说了对方好多坏话。

话里话外忍不住把两方进行比较,最后得出结论说:“哪里都不如你,真不知道小碗看上她什么。”

朋友之间,除了违法乱纪,一些小事上基本都是毫无原则表示维护,这些话很正常,不说给人听见就是。

只是,那时候连左叶都没意识到,她为什么要把温晚女朋友跟谢舒毓相提并论。

——“她喜欢女生啊?”

谢舒毓第一反应。

震惊之余,几分了然,之后浓浓酸楚泛起,感到愤怒、委屈,思量许多,找不到反驳的立场。

她没办法像温晚那样,肆无忌惮发泄情绪,唇边苍凉一个笑,“谈就谈呗。”

没过多久,几方碰面。

饭桌上大家都装得挺客气,那人究竟长个什么模样,高矮胖瘦,谢舒毓压根就不关心,只见温晚扬眉挑衅,表现得十分殷勤,剥虾、挑鱼刺、倒水、递纸。

谢舒毓心头一件件盘算,这些事,温晚从来没为她做过。

从小到大,她做她的小丫鬟,从起床到入睡,处处无微不至,临了临了,温晚跑去伺候起别人。

那种遭遇背叛的惊悚与失落,或许跟温晚看到她在相亲局上的感受是一样的,只是当时没意识到。

可相亲和谈恋爱能是一回事吗?

气头上,很难冷静思考,谢舒毓强自忍耐,直到饭局散场,马路边,打断温晚焦灼逼视,笑盈盈说“祝你幸福”,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一条线,两条线,三条线,矛盾的面构成。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有时超乎你认知的强悍坚固,有时又不堪一击,两句话没说清楚,就再也没办法说清楚。

之后温晚离开,消息还是左叶带来的,谢舒毓故作潇洒,“那她很勇敢,我真心佩服。”

很勇敢的温晚,南墙下头破血流,故步自封的那位,也没过得多好。

如今重逢,有缘分的牵绊,也有两方日复一日的念念不忘。

而念念不完,必有回响。

旧事重提,究竟孰是孰非,已经没必要深究。事实是,她们确实分开太久,彼此都受尽煎熬。

“怎么了这是?”表姑姑喊了好几声“吃饭”,没人理会,楼上找一圈,还是外公先发现的,说在院子里抱着哭呢。

表姑姑走近一看,哎呦,可不是,一拍巴掌,“肯定是那坏女人干的,把孩子都骂哭了。”

“放你的屁!”温瑾开了庭院灯,叉腰站在台阶上,哎呦那暴脾气,“小碗,跟这乡下女人说清楚,我哪句是骂你。”

“你没骂,没骂她哭什么?”表姑姑才不怵,两人在一起生活三十多年,吵架是家常便饭。

“她哭是她性格就那样,随爹。”温瑾咬牙切齿,“你再给我胡说八道,马上也得哭了。”

被温瑾欺负哭不是一次两次,表姑姑“哼”地一跺脚,“就你能耐!全家都被你惹哭。”

这个家可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热闹,谢舒毓心里默默想,她跟温晚动不动就吵架,八成是受到表姑姑和干妈的影响。

家长们言传身教,责任很大!

温晚他爸跟着走出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别吵了你们,孩子说两句悄悄话,给人整得多不好意思。”他把院里灯关了。

温晚缩在谢舒毓怀里当鸵鸟,往树后藏了藏,声音瓮瓮的,“你们快走开嘛!”

外公来了,每次场面快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老人家心情好,会亲自下场主持公道,或是把所有人都骂一遍。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整天吵吵嚷嚷,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心事,你们是真的关心还是只为满足好奇心呐?叽里呱啦的。”

温晚她爸左右拉走,回头叮嘱,“快些进来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这就是温晚的家人,一人有事,全体出动。

温晚说有时感觉窒息,太过缺乏个人空间,她迟迟不肯回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谢舒毓不太能理解。这种被爱包围的感觉,于她而言舒适感强烈,她喜欢热热闹闹,被关注,被在乎。

不过嘛,个人有个人的烦恼,一个环境下待久了,怎么都会腻的。

人都走了,小院恢复寂静。

树下光影浑浊,温晚抬起头,泪湿的脸泛起盈盈微光。

纸巾为其拭泪,谢舒毓浅浅一吻落在她额心,“别哭了。”

温晚这些年真挺心疼自己的,“我也不容易。”

刮一下她鼻头,谢舒毓笑着,“那赶紧吃饭吧,这么多年都没吃上几口家乡菜,委屈了人,可不能再委屈肚子。”

“可我现在就想抱着你。”温晚小声嘟囔。

她依恋那怀抱,体温和气味。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谢舒毓轻声哄,“大家都等着呢。”

也不是非得抱着,温晚就是想撒撒娇,听谢舒毓轻声细语在耳边说话。

饭桌上,有外公镇着,大家没再说什么,一顿饭顺顺利利吃完,外出散步的散步,回房的回房。

谢舒毓跟着表姑姑收拾饭桌,回头看,电影频道重播《忠犬八公》,温晚抱膝蜷在沙发,纸巾已经准备好。

这部电影小时候她们一起看的,也是在电影频道,温晚看完,嚎啕大哭两小时,家里的小狗被她抱在怀里,沾了一身的眼泪鼻涕,满脸生无可恋。

后来小狗离世,温晚长大,情绪收敛很多,只是眉心紧拧,对生与死的哲学问题产生许多不解。

谢舒毓没法回答,无论是科学角度还是玄学角度,都无法掩盖事实。她说话一向不好听,有时明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却常常情绪失控,难以自持。

又见《忠犬八公》。

电影情感真挚,观者无不流泪,但谢舒毓位置尴尬。

她心中伤感,旁边温晚已经在哭,且哭得非常之响亮,她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一时哭笑不得,好难捱。

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都别看。

“出去走走吧。”谢舒毓站到温晚面前,遮挡了电视屏幕。

“你闪一边去。”温晚摆手。

谢舒毓上前去拉,贴在她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

“咦——”

眼尾愉悦翘起,柔情绰态,无边风月,温晚手臂一道浪,虚架在半空。

谢舒毓屈膝半蹲,胳膊肘抬过去,给她搀。

温晚坐起,谢舒毓扬声,“格格起驾了。”

“哈哈哈哈——”没走出几步,温晚绷不住大笑。

谢舒毓跟在后头,“格格还是得跟嬷嬷们好好学学规矩。”

温晚绕后半圈,纵身跳到谢舒毓后背,手指戳她脸蛋,“原来小筷子还有这样一重意思。”

谢舒毓手勾住她膝弯,停住,用力往上颠几下,背实了,两人就这么出了门。

“我想起小时候,有次在学校,我发烧了,就是你背我回家的。”

温晚两条胳膊搭在谢舒毓肩膀那,头挨着头跟她说话,“那天下雨,你还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

谢舒毓忍痛一流,愣是一声没出,背上人也没掉下来。

她趴在地上,缓了一分多钟,爬起来继续走。

到家附近的社区医院,把温晚送到病床,打了退烧针,她才一瘸一拐找医生处理伤口。

血顺着流,染红了校服裤,连袜子上也沾得有,她不掉一滴眼泪,谁也不告诉。

“好像我们认识以后,你就不怎么爱哭了。”温晚想起这些,又是一阵鼻酸。

最近怎么了,眼泪泛滥,雌激素真是坏,总来招惹她。

谢舒毓记得,但令她印象深刻的,不是膝盖受伤。

她当时什么也没想,温晚发烧,整个人都烧迷糊,她心里着急,真没觉得疼,也不知道流了那么多血,只想把人快些送到医院,受伤还是旁边护士提醒。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当时太难受,趴在桌上睡觉,张凤霞拿书打你的头,本来我挺喜欢她,后来就不喜欢了。”

张凤霞是她们初中英语老师,那时候她们已经被换了座位,所以温晚发烧,谢舒毓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后来我想起一些她的所作所为,觉得这人真不怎么样。”谢舒毓谴责张凤霞。

她们说的是一件事,又不是同一件事,但相同点,是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离家两三百米,谢舒毓累了,把温晚放下来。

夜真静,牵手在路上走,路两边绿化带,地灯排列有序,像一个个发光的小蘑菇。

温晚稍落后半步,从斜后方看谢舒毓挺拔的脊背和隽秀的侧脸。

那眉眼隐约带着笑,太暗瞧不清,只是她内心模糊的一种感觉,但万分笃定。

她好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

一个吻,两个吻,感情在持续发酵,她内心跟她是否相同感受。

“小筷子。”温晚叫住她。

谢舒毓回头,“怎么了。”

“来接吻吧。”温晚提议。

“现在?”谢舒毓环顾,“在外面呢。”

“你跟我说的在外面。”温晚可没忘,“是你把我骗出来的。”

“这附近还有人过。”谢舒毓东张西望。

“我知道有个地方。”温晚大步朝前领路,七拐八拐,来到小区内一处儿童游乐园。

四周寂静,光线朦胧,温晚爬到滑滑梯上面的蘑菇型小房子里,盘膝坐在那,拍拍身边位置,“来。”

滑滑梯就不是给她们设计的,空间局促,谢舒毓长手长脚,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角度把自己安放。

“你那个带了吗?”温晚问。

谢舒毓从兜里摸出个小铁盒,四处找亮,想看看什么味儿的。

“不许。”温晚伸手夺来,启开盒子,往嘴里倒了一颗,然后揣进裤兜。

谢舒毓徒劳摊着手,“我的呢。”

“一会儿你就吃到了。”温晚声音兴奋上扬。

好吧,既然是一会儿,谢舒毓去玩滑滑梯。

桶状的空间,直径太小,她两手攀在上头,一条腿伸进去,另一条腿卡在外头,上身也完全被阻挡,“哎呦”喊了两声,“怎么办。”

温晚笑得不行,“你躺下去啊。”

“我躺不了,后面没位置给我躺。”谢舒毓干着急。

这人肢体好笨!温晚爬过去,“你起开,我给你演示一遍。”

谢舒毓四处看,“我往哪儿起,我上天呐,你先别急着进行不行,先让我出去。”

“我感觉可以。”温晚演示倒是演示了,可谢舒毓一条腿还在桶里,她躺那,不知道是衣服材质问题还是滑梯问题,下不去。

“我真服了。”谢舒毓还维持着劈叉的姿势,温晚躺她腿中间,昂着脑袋,问“咋回事”。

抬臂遮脸,谢舒毓笑得不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晚还在那折腾,骂小区物业,“安的什么心,把我扣在这里。”

“没人想把你扣在这里……”

谢舒毓脸都笑僵,“大姐你别动了行不行,你弄到我那里了!”

她使劲推了一把,手掌护住。

“谁乐意弄你,我又不是故意的。”温晚不高兴,反手去掏,谢舒毓闷哼一声,也来气,趁机偷袭。

温晚尖叫,“小人!”

“谁小人!”谢舒毓真不行了,“你别弄!不然我把你头夹住。”

温晚不依,想爬上来跟她打,谢舒毓两腿一并,真把她头夹住。

“哎呀!”温晚喊了一嗓,“你想造反呐。”

谢舒毓身体折叠,完全倒下去,另一条腿终于抽回来。

“我的天呐——”

“你真是活够了!”温晚从桶里爬出来,压她身上,两手乱抓。

实在没力气了,谢舒毓半蜷着身子,双手交叉防卫姿态。

月明朗,风清润,好多年没这么疯闹过,快乐从心底发出,大笑过,身体陷入极致的疲惫,皓然天地间,她们交颈而卧。

“你听,风的声音。”谢舒毓拂开她耳边乱发,露出一整只雪白的耳朵,“自然的呼吸声。”

温晚眨眨眼睛,贴在谢舒毓胸口,“我听到的,是你的心跳声。”

节奏规律,沉稳有力,代表年轻、健康,鲜活。

“感觉真好。”谢舒毓环住她的腰。

“感觉真好。”温晚幸福闭上眼睛。

她们开始接吻,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谢舒毓尝到了,这次是葡萄味的,夹杂少许薄荷的清凉感觉,在她口腔中调和出新的甜蜜滋味。

只是肢体很好的温晚,嘴还是那么笨,亲一会儿就停住不动,等人来找。谢舒毓耐心引导,含住她花瓣般的唇,勾缠果冻一样柔软的舌头。

不敢肖想太多,亲吻已经足够,心里什么东西满漾,热烘烘的。

停下来休息,拥抱,幸福难以言喻。

还不想回家,又爬起来玩,这个游乐场很大,里面的设施却都很小,她们像误入小人国的两只异类,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到处爬上爬下。

玩到筋疲力尽,也没有电话来催,谢舒毓坐在旁边休息,看温晚坐在滑梯上张开双臂,还来不及欢呼就一屁股坐到底。

唇边笑意自然流露,持续扩张,她摸出手机,把这些愉快的瞬间保存下来。

“这个滑梯太短了。”温晚跑回谢舒毓身边,“等放假我们出去玩,玩滑沙,我在网上看到好多,特别刺激。”

谢舒毓应一声,牵起她的手。

舍不得结束,她们心照不宣绕了个大圈,接近十点才慢悠悠返回家中。

洗完澡躺床上,温晚又爬过来索吻,谢舒毓伸手摸她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被下蛊了似的。”

“没发烧。”温晚坏笑两声,“发骚呢。”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有,温晚可爱说,一边说,一边四肢牢牢把人缠住,歪理一套一套的,“在外面是那种很纯粹的亲亲,在房间里可以扭一下,是那种很欲的亲亲。”

躲是躲不掉的,谢舒毓直直躺在那,不敢接话。

温晚哪里会轻易放过,“你怎么不问问我要怎么扭。”

谢舒毓笑,“问不问你都得扭,我的意见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温晚以肘撑额,“为什么会觉得,你的意见对我来说不重要。”

有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谢舒毓不自在躲了躲。

温晚发现了,靠近些,用鼻尖轻轻去蹭,“你很不自在,你的耳朵比较敏感,是不是?”

浑身血上涌,脸唰就红了,谢舒毓猛地抬身挪去一边,“明知道我不喜欢,还是弄我耳朵,你说,你自己说,我的意见对你来说重不重要。”

温晚立即跟上,半秒犹豫都没有,她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近。

“因为我知道,你一向口是心非。你有时候发脾气骂我骂得特别难听,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所以都不跟你计较。你说不要吻我,不想靠近我,同样也是假的,我要你,你就来,我要亲,你也没有拒绝。”

“我拒绝过的!”她霎时拔高音量,试图掩饰什么,连续翻身,耳朵贴在枕头蹭痒。

温晚爬起,“你老蛄蛹什么嘛!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给碰耳朵,她偏要,俯身去咬。谢舒毓挣扎躲避,没留神已经滚去床边,翻身“咚”一下,人不见。

温晚呆愣几秒,探头看,谢舒毓掉床底下去了。

第34章我保证不再丢下你

谢舒毓裹着被子躺在那,脸朝下,背对着人。

床下铺了地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温晚喊了两声,谢舒毓却没反应。

完了。

心跳错拍,温晚赶忙跳床去捞,人翻过来抱在怀里,见双眼紧闭着,像睡着。

“小筷子?”温晚试探出声。

谢舒毓静静的。

温晚仔细去看那张脸,额角小片红痕,八成撞到床头柜。

她慌了,扭过身子扯脖就要喊妈,猝不及防,谢舒毓抓住她手腕。

回头,温晚仔细分辨,左歪头,右歪头,又抱着她晃,搞不懂她到底撞没撞到脑袋。

认真凝视片刻,见她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是在憋笑。

“哦——”

温晚瞬间领悟,“原来小筷子是昏迷了,要人工呼吸。”

糟糕,露馅!

谢舒毓偏头躲,温晚本是要咬她嘴唇,她脑袋一歪,好巧不巧,叼住耳垂。

一声吟,又娇又软,搔人心,温晚抬头,目光惊疑不定。

“你发出的声音?”

谢舒毓睁开眼,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你咬我耳朵,我噶——”她嘴瓢,真急眼了。

“那你没撞到头啊。”温晚两眼放光,犹如恶狗见到肉包子,“你好红,红成大虾了,因为我咬你耳朵吗?还娇喘一声。”

温晚就是有这种本领,什么闺房话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大声说出。

谢舒毓让她闭嘴,连眼眶一圈都是红的。温晚兴奋得不行,趴在那,表情认真,“是不是很舒服。”

鬼才会回答。谢舒毓推她一把,“给我起开。”

没推开,温晚还在那,“我们那么多年,也是最近我才发现,我耳朵很不那啥。你几次靠近,我只觉得痒,不至于叫出声,我跟你说,我其实是那里……”

谢舒毓疯狂摇头表示不想听,温晚偏不,她就要说。

“我是小点点那,比较那啥。”

平时满嘴骚话,到关键时候不好意思了,“那啥那啥”,那啥是哪啥嘛。

“人身上很多小点点。”谢舒毓顺嘴接。

她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各方面都管不住!

“上面两个小点点。”温晚大方分享。

谢舒毓手捂唇,发誓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温晚匐在那笑,“我本来没想描述那么详细,你偏问。”

她噗噗直乐,“你们搞科普的,不是都提倡要尊崇科学,讲究事实,我认真跟你探讨来着。”

“我下班了。”谢舒毓尽量保持严肃。

笑死人真不是夸张说法,温晚快上不来气了,双肩一阵乱抖,跟谢舒毓在一起,她不是大哭就是大笑,情绪起伏激烈。

“那麻烦你,辛苦、辛苦加个班。”温晚笑到话都说不完整,“为什么我的小点点……”

“不对不对。”她摇头纠正,“我说错了,我是问你,既然你耳朵有感觉,那你小点点呢,小点点有感觉吗?”

“我没小点点。”谢舒毓木着一张脸。

“没有?没有?怎么会。”温晚猛地凑近,大眼忽闪,睫毛乱扫,像只快乐的小舞狮,“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无头骑士!”

“神经病。”谢舒毓真受不了。

她从来没听说过,无头骑士的头是那个头!

“我不相信。”玩嗨了,温晚手直接伸进去,“我帮你检查检查,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先天没有还是后天没有。”

洗完澡准备睡了,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穿,谢舒毓迅速蜷身。

温晚跪骑上方,表姑姑给她添的那两碗米饭真不是白吃,力气可大。

“明明就有,你骗我。”她娇哼一声,“我要惩罚你。”

两人在床下打架,谢舒毓竖躺在地毯,身上被子裹了半截,妨碍发挥,温晚死死按住她手,不许反抗,就剩张嘴,牙关“嗒嗒”,四处乱咬。

谢舒毓其实有点矛盾。

已经亲过那么多次,按理说该习惯了,可每次,心里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害她不能全情投入,总觉得两人之间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下意识反抗。

偏偏,她越反抗,温晚越兴奋,原本还略有所顾忌,现在甚至有点强取豪夺的暴力爽感。

她的吻毫无章法,完全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湿热扩散至脆弱的咽喉,谢舒毓“嗯”一声,到底没抗住。

温晚抬头,好整以暇,“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哪里学来的破台词。谢舒毓偏过脸,忍笑。

温晚趴在她身边,手指好奇触碰,在她颈间游走,“你转过脸的时候,脖子这里看起来,像有根头骨是撑起来的,但仔细一摸,又没有了。”

“颈部的肌群和筋膜。”这方面,谢舒毓还是很愿意为她解惑。

“很性感。”温晚花痴脸,“你的肌群和筋膜。”

倒也不用描述得这么仔细。谢舒毓笑起来,从侧面看,那个单边的酒窝非常可爱。

温晚忍不住去亲,有一下没一下,“小筋膜,我亲得你舒服吗?”

她记得谢舒毓说过,这里很多血管,非常危险,不咬,唇瓣轻触,游离,舌尖细细地舔。

那么多花招,神仙也扛不住,谢舒毓不舍推开她,渐渐开始回应这个吻。

真奇妙,就怎么亲都亲不够,每次都亲到嘴皮发麻,温晚也越来越无法满足,她动作起来,渴望更多,在混乱中,谢舒毓防备不及,醒过神,温晚已经开始了。

第一反应,谢舒毓想推开,正准备那么做,手臂发力,温晚低声哀求“不要”,气息流淌在颈间,热热的一汩。

“小碗。”谢舒毓试图唤醒她。

温晚不为所动,贴着她自顾自忙,身体有节奏律动。

谢舒毓整个人“轰”一下炸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丧失所有感知。

她僵在那,双手徒劳垂放在一边,手心向上,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天花板,身体随之小幅晃摆,大脑被迫停止思考。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温晚缩在她怀里,一声高一声低,细细哼起来,像小狗呜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尾音拐出好几道弯,呜呜嗯嗯,活了似的,打着转往人心里钻。

逐渐声音高昂起来,她有在努力压抑,不情不愿往外泄,好可怜,强忍一阵,憋得实在难受,干脆破罐破摔,启唇痛快喊了几嗓。

好了,又变成那种蚊子哼哼,嘴腾出空,没够去亲,一张脸艳若明霞,双眼含着汪,疲倦半睁不睁,犹如吃醉酒,懒懒眨两下眼皮,脑袋晃荡着倒下去,半天不动,唯有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找回身体知觉,谢舒毓胸腔漫长起伏一下。

温晚有气无力,“小筷子,我好了。”

“我知道。”谢舒毓回答。

“你好冷漠。”温晚撑起身子,眼波流转间,无边风情,“都不抱抱人家,哄哄人家。”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舒毓问道。

温晚娇笑,又没骨头似倒下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人心口戳,挺理直气壮的,“拿你自卫。”

还好意思说!谢舒毓无力吐槽。

她独自生会儿闷气,讲不清楚在气什么,反手从头顶床头柜摸到包湿纸巾,“擦擦。”

“你给我擦。”温晚快速接。

不可能,谢舒毓把她撂一边,纸巾就放那,起身去卫生间。

温晚爬起跟上,没走两步,“哎呦”一声,扶着飘窗台,要倒。

反应迅速,谢舒毓反手捞个满怀,“是不是崴脚了!”

“有点。”温晚娇滴滴往人怀里一靠,“浑身软,还没适应过来。”

谢舒毓面无表情看着她。

温晚笑眯眯认真端详起这张脸,这一看,不得了,额角怎么有块青。

手指轻触,温晚面露担忧,“你刚才撞到了?”

谢舒毓没说话。

温晚立即站直,扒开她刘海,“你怎么不说呢?撞到的时候连叫也不叫一声。”

“没你那么爱叫。”谢舒毓淡声。

一语双关,温晚怎么会听不出来,又心疼,又好笑,“你起码出个声,让我知道你疼了,不舒服,我就不会继续那样。”

她眼睛里真实的怜爱流露出来,看谢舒毓额角那一小块皮下渗出血,红红紫紫的,刚开始确实没有,这会儿才显出来。

“小题大做。”谢舒毓不爱搞这些形式,无所谓摆摆手,“喊出来就不疼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动不动就哼哼唧唧。”

“起码发泄一下。”温晚拉着她不许走,要说清楚,“还是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不管,你心里,我是只会索取的吝啬鬼吗?”

“别说这个了,你赶紧洗洗,黏黏的肯定很不舒服。”谢舒毓岔开话题。

温晚不动,“你为什么总这样,忍着,什么都忍着,你就那么能忍。”

“你去洗洗。”谢舒毓重复。

两人僵持。

过了半分钟,温晚先松手,“我去找药箱,给你拿药擦。”

温晚出门,谢舒毓进了卫生间,镜子面前站了会儿,脸上颜色还没褪,脑子一团浆糊,揉揉眼睛,她把睡裤一边撩下去,低头看。

她瘦,胯骨那块明显突出,上下一片被蹭得红红。

谢舒毓佩服,实在佩服,温晚这样都能到,是真饿急眼了。

她自己也不太好,洗完澡才换的,又弄脏了,扯了两张纸在那擦,弄半天还是觉得不行,干脆脱下来洗。

她光着腿站洗手台面前,洗衣皂搓出丰富的白泡,有冰凉的水珠飞溅在腿部皮肤,出神想着事情,没留神温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经意抬头,镜子里正笑眯眯看着她。

双颊两抹飞红未散,一张脸灿若桃花,温晚倚着门边,手里拿瓶红花油,咧嘴笑,“湿了啊。”

强自稳住心神,谢舒毓把搭在架子的睡裤取来,穿上继续洗。

成心使坏,温晚走过去,嚯!给一下脱到小腿肚。

缓慢回头,谢舒毓看着她,“你是小学生吗?”

温晚挑衅扬眉,“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舒毓弯腰穿上。

她背过身,继续洗,温晚又去脱,不够,还伸手在人屁股上掐了一把。

“手感蛮好的,看着瘦,小腚肥嘟嘟。”

什么破形容!谢舒毓想笑,笑不出,裤子提上去。

没够,温晚还脱,谢舒毓这次防着,手拽着两边,“你吃错药是不是?你脑子指定有什么毛病。”

“你不忍了?”温晚跟她脸贴脸站着,噘噘嘴就能亲到的距离,“你不是挺能忍的,憋憋侠。”

“你想怎么样嘛。”谢舒毓问。

温晚说没想怎么样啊,就看看你能忍到什么程度。

她返回床边,内裤脱下来,“给我也洗洗。”

谢舒毓站在卫生间门口,脑袋上顶块带蕾丝花边的小布头,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温晚还是留手了,担心真把人逼疯,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拿红花油给她揉揉额角的小鼓包。

房间里满是药味,谢舒毓去把窗扇开大些,几次想摸摸额头的伤,想起涂了药,及时收回手。

她回床上躺着,只觉身心俱疲。

“我讨厌你!”温晚扑来怀里。

无奈一声叹,谢舒毓手掌落在她后背,快速呼啦几下,“你真是要弄死我了。”

“是你要弄死我了。”温晚纠正。

“是你要弄死我。”谢舒毓不服。

温晚:“是你。”

谢舒毓:“是你。”

温晚:“那你死吧。”

谢舒毓:“你先死,我给你陪葬。”

温晚一个激灵,“大晚上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有道理。”谢舒毓双手合十,“童言无忌,勿怪勿怪。”

最后一天了。

早上吃完饭,温晚回房收拾东西,下午她想去谢舒毓住的地方看看,之后就在那待着,直到晚上,再打车去高铁站。

表姑姑给弄了好多腌菜和辣椒油给装包里,温晚嫌麻烦,说不要,谢舒毓接过去,“我帮你拎。”

“那你拿去吃吧。”温晚干脆都给她,跟表姑姑解释,“小筷子那没什么厨具,这些东西煮粥,下面条,她比我更需要。”

“行。”表姑姑点点头,“会心疼人了。”

被心疼那位闷不吭声在旁收拾,表姑姑回头看一眼楼上,凑近小声说:“其实我觉着也行,你们两个,我不反对,你们现在要不乐意说,就不说,我也不说,帮你们瞒着。”

“什么呀?”温晚装作不懂,“我们是好朋友来着,几十年的好朋友,我当然要心疼她啦,表姑姑你讲话好奇怪哦。”

谢舒毓给保鲜袋打结,东西放书包里,又给书包拉上拉链。

她点两下脑袋,对温晚的话表示认可,脸上看不出情绪。

表姑姑哪知道她们之间那么多弯弯绕,俏皮眨眨眼,“懂,我都懂。”

“姑姑真误会了。”谢舒毓解释,“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有。”

表姑姑一下垮脸,心里可想骂人,身后有开关门的动静,她回头,见是外公,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温晚回来的时候,全家都出来迎,走的时候,只有表姑姑和外公来送。

叮嘱的话说了好多,年年月月,都是那几句,少吃外卖,别熬夜,适当运动,以及早点回家。

上车,温晚挥手跟大人拜拜,“外公要保重身体,表姑姑也别老跟我妈吵架了。”

外公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老头,还有些小怪癖,比如他明明没瘸,腿脚也还算利索,却老喜欢杵拐。

因为他年轻时候,习惯手里拿根木棍,哪个小学徒手脚笨,不听话,就拿棍子抽,温晚他爸那时候没少挨揍。

他站在家门口,挥挥手,说“一路平安”,表姑姑把她们送到车门边,隔着半扇车窗玻璃,“管好你自己。”

温晚回头,“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家人们。”

“走了,表姑姑。”谢舒毓说完,车上路,屁股一下挪到车门边,恨不得跑出十万八千里。

温晚岂会不懂,搁这儿生闷气呢。她心里白一眼,一天八百个情绪,真难伺候!

城市太大,远不是她们出生的那个小县城可比,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街巷里绕啊绕,处处熟悉,又处处陌生,那么远,半天都到不了。

城南下雨,城北却晴朗,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更为遥远,好像都不在一个时空。

后排车座,她们之间,伸手可触,却也隔了两个大大的旅行包。

窗户打开,风吹得长发乱舞,谢舒毓沉默看着车窗外,侧脸轮廓清瘦,眉宇清愁。

温晚知道她不高兴,偏生她这副清冷模样最惹人着迷,温晚总被诱惑,想看她眼红失控,咬着牙根暗暗发力。

跟旅行包换了个位置,温晚挨去谢舒毓身边,蛮不讲理往人大腿一横,“我累了。”

谢舒毓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有半个小时,你眯会儿。”

还不够,温晚嘟起嘴巴,要亲。

谢舒毓淡淡移开目光。

温晚顿觉挫败。她还要怎么样嘛,逼不得,劝不听,哄不好,这女人好麻烦,好难攻略。

没剩多少时间了,来软的还是硬的?纯情的还是骚气的?热情的还是冷漠的?

温晚手扯着谢舒毓衬衣扣子玩,心里闷闷的。感到些许的疲倦,她闭眼休息,睫毛安静贴合在眼睑,今天素颜,少了些往日的光亮鲜活,犹如一朵清丽的白荷。

垂眼凝视片刻,谢舒毓手掌落在她乌黑的发顶,柔抚。

温晚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瞳仁深处,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讲,却遭遇冰封。

谢舒毓现在住的地方,温晚是第一次来,比之间的大,新,也更空,客厅就一张餐桌,一个沙发,阳台几盆绿植,还有个洗衣机。

“房间是哪个?”温晚到处看,门都关着,她不知道是哪一间。

“你猜。”谢舒毓在门口换了鞋跟过来,“猜错不许进房间,立马把你赶出去。”

房子的布局温晚不太熟悉,但通常情况下,最好的房间都是跟阳台一个朝向。

温晚猜错,她指了最小的一间次卧。

按照谢舒毓的性格,她肯定会选最差的房间,但搬家那天左叶来了。

“一号女嘉宾遗憾离场。”谢舒毓打开卧室门,没真赶她出去。

谢舒毓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包括小时候买的那些杂志,温晚送的别针和发卡,她自己做的小手工等,每次回家拿一点,这些年慢慢搬空了。

除去一些基本家居,房间里最多的是纸箱和画,她不想弄坏房东的墙面,画都堆在角落,为搬家卖掉不少,否则更多。

温晚提着旅行包,跟谢舒毓站在门口,第一感觉,拥挤。

“怎么不放外面。”温晚不解,“客厅空间很大,没人住,放下东西应该没事吧。”

“不喜欢。”谢舒毓接过温晚手里的包,撩开桌布,放在书桌下的小地毯,“不是我的领地了,没有安全感。”

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给温晚倒了杯水,有喜欢的人第一次来家里做客那种局促感,尽管她们已经很熟。

“是不是很乱。”

不乱,温晚摇头,“你整理得挺好的,就是感觉好多东西。”

“舍不得扔。”谢舒毓同样是恋旧的人。

她走的时候太匆忙,就想着快些见到温晚,床上没整理,这时先把床笠换了,才示意她坐。

温晚捡了她换下来的床笠垫着屁股,就坐在床尾那一小块,还在好奇地四处看。

谢舒毓开始拆枕套,“你别看东西多,以后我买了房,这里放一些,那里放一些,很快就会稀释掉的。”

她都安排好了,腾出手比划,“有那种挂画轨道,用膨胀螺丝固定在墙面,画可以随便挂,布局和拆换都很方便。”

“我关注了很多家居博主,他们的挂画都是买的,我不用,我画很多,到时候都挂起来,家里墙全部挂满,也是一种风格。”

又说这几年房价好像都在降了,希望还能再降降。

“本来想买公寓,钱是够的,能立马住进去。但又感觉太小,还是普通的两居室三居室比较实用,有个小阳台,能种点什么,再养个小宠。”

说到未来,谢舒毓脸颊发光,双眼格外熠亮。

她说,长大的感觉真好,喜欢小时候,仅仅是喜欢和温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记忆美化了苦难,把伤心都掩盖。

手里捧个陶瓷水杯,温晚默默听她说着这些,忽然抬起头,“那你可以不要跟别人结婚吗?”

惊愕,谢舒毓停止动作,看向温晚。

“那种世俗家庭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温晚站起,身体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手指太过用力,根根泛白。

“我们可以一起买房住的,房产证写两个人的名字,我保证不再丢下你,你肯定也不会丢下我,我们永远在一起,直到老去。”

顿了顿,好怕她拒绝,补充说:“朋友也可以。”

第35章我的味道好闻吗?

谢舒毓从来没想过结婚,至于温晚口中的“世俗家庭的幸福”,并不在她所认定的幸福范畴里。

幸福是没有标准模式的。

她没想太远,也不着急,努力工作,认真搞钱,房子肯定会有,阳台会有,小宠也会有。

但……

“你要和我一起住吗?”谢舒毓不当真的。

“你的家人怎么办。”

她们情况不一样,温晚家人都很爱她,她在家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

“我是说以后嘛。”

温晚小口喝水,睫毛不安扑簌,想起什么,飞快舔一下唇,“我们两个都不结婚的话,没有后代,到老了还是得有个伴,我们搭伙过日子嘛,能彼此照应着。”

非常理想化,诱惑满满。

“你考虑确实长远。”谢舒毓却摇头,“但话别说得太早,到时你或许会有别的人选。”

“不过……”她笑一下,“我很高兴,我存在你的人生规划里,很高兴你记得我。”

温晚知道她又在翻旧账,可每一次,明知结果,还是管不住嘴要怼上几句。

“别的人选?谁,是谁。”

“董益君啊,还能有谁。”谢舒毓心嗤一声,那个哪里都不如她的小君。

“这事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翻篇了?”温晚把水杯放在旁边桌子上,踢了拖鞋盘膝坐在床尾,准备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谢舒毓没出声,枕头丢一边,开始拆被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担心你跑去跟人结婚吗?”温晚看着她。

“有屁就放。”谢舒毓开始解被套里面拴被子的两根绳。

“因为你妈让你去相亲,你就去相亲,所以我合理怀疑,她哪天随便找个男的提溜到你面前,甭管你认不认识,让你领证你就领证,让你生娃你就生娃。”

温晚声音很大,反正这套房子里除她们之外也没别人了。

“大孝女嘛,谁有你孝顺,生怕我们耽误你,撒谎说家里有事,我当多大事,还专程打电话问,哎呦喂,编得多像样啊!”

温晚不提还好,越说越来气,手比个六竖在耳朵边,绘声绘色的,“嗯,我妈让我去给她办件事,实在走不开,这会儿正忙着,回头跟你说吧,嗯嗯,挂了。”

她戏真多,摊开个巴掌,手指戳一下,表示电话挂了,然后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小手给脸颊扇扇风,“可算摆脱那个麻烦的女人了。”

谢舒毓对天发誓,当时没有这句。

“你不做演员真可惜。”她把拆下来的被套扔地上,“你考什么财经学院啊,你应该考戏剧学院,你出道多好,当演员,大明星,一年好几个小目标,直接包养我得了,你来当我妈,我指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抓鱼我绝不杀鸡。”

“我当时就知道你会这样。”

旧事重提,谢舒毓同样不爽,“你有站在我的角度,认真为我考虑过吗?你想过我的难处吗?你就会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你觉得我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你,为什么撒谎。”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温晚摇头,表示不理解,“你跟我吵架的时候,道理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你妈面前就哑巴了,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相亲你就相亲,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谢舒毓笑了,“傅明玮那事,你当时也可以直接拒绝,你是怎么做的呢,要我帮你回忆吗?”

好好好。

温晚连连点头,“你就这么对我是吧,我好心好意,我关心你,说大家买房一起住,怕你老了以后,哪天悄咪咪死屋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恩将仇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生前哪管身后事,死就死了呗,我无所谓。”

谢舒毓两手一摊,“我没那么高素质,死还挑地方,挑场合,不像那些大明星,动不动就担心占用公共资源。我不怕,我无所谓,总会有人收尸的,会收我去火化的。”

“你应该去说脱口秀。”温晚冷不丁一句。

“考虑一下吧。”谢舒毓弯腰收拾换下来的床品,准备拿去洗,温晚把床笠顺手递过去,“还有这个。”

谢舒毓接过,往阳台去,温晚跟在她屁股后面,“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跟我住呗。”

“跟你住我有什么好处。”

其实谢舒毓有在认真考虑了,她开始试探,“你成天好吃懒做,跟你住一起,我得累死。”

“你有什么可累的,现在家电齐全,洗碗也有洗碗机,卫生一周请人上门做一次,至于那些晾衣服了,洗内裤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自己做的。”

急于表现,左右看看,温晚飞快拿来洗衣凝珠,两手捧着,“我这不挺有眼力见的。”

小模样怪可爱。

刚才还满屋子火药味儿,吵得不可开交,她撒撒娇,卖卖萌,谢舒毓笑就藏不住,“那煮饭呢。”

“煮饭你自己也得吃,不就多双筷子的事。”

温晚撩了把头发,理直气壮说:“我们这么多年关系,不值得你为我添双筷子呐,我还为你提供情绪价值呢,我是多可人的一个小女孩。”

什么可人,气人还差不多。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谢舒毓跟她商量,“还有四五个小时,你怎么打发,休息,还是下楼转转。”

“我不出去。”温晚调头就往房间跑,“我睡觉。”

赶在谢舒毓回房前,她迅速把自己扒光,钻进香喷喷的被窝。

床垫没她的软,被子好香,说不出的香,是谢舒毓身上的味道,从小到大的味道,就姑且称之为直女的香吧,总之好闻,她用力地嗅,试图把气味收集到身体里带走。

谢舒毓回到房间,看到被面散乱的几件衣物,有些意外,随即了然,知道温晚又给她上招儿了。

“干什么。”明知故问,谢舒毓扯了扯被角,“人家刚换过,你都没洗澡,脏兮兮往里躺。”

“我不脏。”温晚全身都埋在被子里,只剩颗脑袋露在外面,“我昨晚洗了,白天也没出汗,全身滑溜溜的,干净清爽。”

然后呢。

谢舒毓在床边坐下,不知该如何往下。她一向是被动的,没有人继续发号施令,她可以就这么坐着,一坐好几个小时。

小画家嘛,屁股很稳的,从小练出来。

“你把衣服脱了,陪我上来躺会儿。”温晚下达指令。

温晚在外是果决干练又不乏端庄婉约的都市丽人,私下却很喜欢一些色彩鲜艳的可爱小东西,谢舒毓受到她影响,三件套也少女得很,什么小兔子小熊,蓝白格子。

保持矜持,谢舒毓手指摸着被面上胖兔子的粉白小嘴,“大白天就睡觉,不像话。”

“想睡就睡呗,管什么白天黑夜。”温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搭在谢舒毓手背上,轻轻捏了两下。

谢舒毓回头,她皮肤光滑,像一截刚削皮的山药,白生生,水当当。

视线随之往上,半个肩膀圆润小巧,不是现在大众审美追求的直角肩,她的小骨架被表面均匀的一层皮脂包裹,看起来非常美味。

谢舒毓不太喜欢那种崎岖的美,看起来很硌人,尽管她自己就是。

窗帘半拉,房间昏暗,温晚在被子里踢两下,“快点嘛——”

“好吧。”谢舒毓脱了外套和长裤,留一件白色小背心,掀开被子躺进去。

脱衣服的时候,她感觉特别奇怪,尴尬又期待,她们要抱在一起了。

被子里好冰,还没适应,谢舒毓身体微微瑟缩,下一秒,温晚贴来,她立即感觉到暖,并渴望那暖,本能把对方抱紧。

接吻,自然发生,橙子味薄荷糖瞬间把她们带回青涩的少女时代,那走在蓝天白云下,寻常又并不寻常的每一个午后。

在县城上学时,课业还相对轻松,中午放学回家吃完饭,可以借口温习功课,背上书包跑去温晚家,午休半小时,两人就出门到处闲逛。

弟弟出生,带走了许多本该降落在她身上的关注,谢舒毓倒不觉得被冷落,乐得自在,跟温晚走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

中途会发生很多好玩的事,遇见同学,看人家两口子打架,爬树偷摘果子,河边捡石头……

好快乐。

过往种种,脑海中走马灯,遍遍重复,唇瓣分离时,回归现实,彼此呼吸灼热。

“我又想了。”温晚贴在她耳边讲话。

谢舒毓干巴巴说:“你别想。”

“我就想。”温晚才不会乖乖听话。

谢舒毓说“好吧”,“你慢慢想。”

“你要帮我。”温晚抓住她手。

底线点点丢失,谢舒毓僵直不动,配合地绷紧了胯胯骨,“那你自己弄。”

“我不。”温晚变本加厉,“我要你帮我。”她抓着那手,往下边送。

布料轻薄,几乎没有,触感模糊像抓了把奶油,却是热的,非常热。谢舒毓脑浆沸腾,迅速抽回,将她推离至一边,从被里逃出,背身坐在床沿。

温晚还来不及沉溺,下一秒被丢弃,双眼流露出伤心,口中含糊兜着“小筷子”,声调拉得长长。

天气还有点冷,手臂和大腿皮肤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谢舒毓坐在那,感觉她软软的小手搭上来,顺着肩,一路滑至手臂,后背整个覆上,形状格外清晰。

“你过界了。”谢舒毓提醒说。

温晚从后完全把人抱住,“啾啾”吻那雪玉的肩,“我们两个,也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她又去吻那耳垂,“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关系多好啊,冰棍,面包,辣条,烤肠,什么都是分着吃,从来不嫌弃谁。”

谢舒毓偏脸躲,耳边她絮絮叨叨,讲述她们的曾经。

“如果你要说接吻不对,可我们偶尔连牙刷都共用,好小的时候就接吻了,对不对,既然接吻可以,那别的也可以。”

“我想跟你。”温晚低声蛊惑,“我的第一次,想和你。”

她不厌其烦暗示,表明她的忠诚,谢舒毓其实并不介意,可心里到底还在顾虑什么,讲不清。

“外面冷。”谢舒毓转身,把人重新塞进被窝。

温晚急迫挽留,手臂缠上她的脖子,腿搭上她的腰,使劲坠着往下陷。

没撑住,谢舒毓倒下,温晚趁机翻转,白色晃荡几下,埋住她。

“呜呜”挣扎,雪堆里探出头,谢舒毓满脸通红,严厉训斥,说“你真不像话”,这次很干脆走了。

心口一点湿意,是谢舒毓嘴唇碰到,温晚平躺,望着天花板,感到深深的挫败。

是她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没有魅力吗?

当然不是!温晚立马否决,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她是个大美女,五官精致,头发柔顺,身材嘛,该收的收,该翘的翘,皮肤也保养得很好。

那小筷子为什么不跟她睡觉呢。

还是作为一个美女来说,她太普通了。老话说得好,美都是相似的,而丑却可以丑得千奇百怪……

欸,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间滴答流走,她们很快就要分开,没时间细想,温晚扯来被子盖住身体,大声喊:“谢舒毓!谢舒毓!”

人从客厅回来了,站门口,只穿着内裤和背心,两条腿又长又直,手臂垂放身侧,逆光中,腕部骨骼剪影格外令人垂涎。

想被刺穿。

“你把衣服穿上。”温晚吩咐说:“天气还有点冷,别感冒了。”

不是那种要求,谢舒毓都乖乖听话,外套披上肩,坐在床尾低头套上裤子。

温晚盯她背影,分明一副事后的样子,却什么也没发生,太令人遗憾。

“把你那个给我,我要用。”温晚再度开口。

“哪个?”谢舒毓站在床下,卫衣拉链一拉到底,有些惘然。

温晚面无表情看着她。

“哦哦!”谢舒毓领悟,赶忙去翻抽屉,盒子里小东西摸出来,“我给你洗洗吧。”

真体贴啊。

温晚没说话,谢舒毓自己拿着东西出去,半分钟后返回,手臂伸直,递来。

那手指冰凉,一如她内心之冷漠!无情!温晚恶狠狠剜她一眼。

谢舒毓正欲转身离去,身后温晚又叫住她。

“你不许走,你得陪着我,这地方我第一次来,我害怕。”

脊背僵硬,谢舒毓垂首站立门边,温晚说:“你坐下。”

谢舒毓坐在床尾。温晚第一眼就知道,谢舒毓跟她用的同款,左叶分享过的。

“你用得多吗?”温晚好奇。

谢舒毓摇头。她确实不常用,有时一月一次,有时两三个月都想不起。她有在克制,减少对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身后有了些细微的响动,谢舒毓耷拉着脑袋坐在那,手心摊在大腿,视线凝固在模糊的掌纹,听她起先只是低而急促的鼻息,渐渐不能满足,启唇,让更多氧气进入身体。

空气莫名沾染些许玫粉颜色的旖旎味道,是从她口腔流出,谢舒毓耳根发烫,忽觉干渴。

桌上放了个陶瓷杯,里面有温晚喝剩的半杯水,谢舒毓想端过来解解渴,温晚声音更大,耳边高高低低,呻唤起来。

她抵达时,谢舒毓手心收拢,指甲从来修剪得干净圆润,不觉得痛,更多是一种无力感。

温晚结束后,还得再哼唧好一会儿,代表她很舒服,很满意,昨晚就是。

今天却没有,她声音冷不丁响起,“你拿去洗吧。”

缓缓吸气,找回一点力气,谢舒毓起身,敛目接过。

有点湿,还带着她的体温,谢舒毓转身离开,走到洗手台,温晚看不见的地方,无意识地,举起闻了一下。

没闻到什么,但她后知后觉,这种举动太奇怪了。

干嘛呢?死变态。

洗手液搓洗,擦干,没再胡思乱想,谢舒毓返回房间,把东西放回去。

一抬头,温晚跪在面前,一手撑在被面,一手拿纸巾,正给自己擦。

姿势太撩人,偏偏温晚表情毫无半分谄媚,她坦坦荡荡,身体线条自然起伏,长发垂摆在身前,虚掩小丘。

“还有这个。”温晚丢过来一块三角形布料,“拿去洗。”

谢舒毓才看清,那玩意薄到几乎透明,她内心真实感到疑惑,“这个不会夹屁股吗?”

“不会。”温晚擦好了,纸巾扔在垃圾桶,重新躺下去。

这种谢舒毓都是晾在房间里,她床边有个小的落地衣架,平时也用来挂包挂帽子什么。

她忙完了,温晚又吩咐,“衣服脱了,上床来陪我躺着,我要抱着你休息。”

谢舒毓还能怎么办,照做呗。

“不爽。”温晚靠在她怀里抱怨,“跟自然抵达的那种感觉不一样,不过瘾。”

科技固然高效,却太过缺乏人情味,虽然她昨晚也是自己在忙,但谢舒毓在旁边陪着,她吻着她,想着她,没花费多大力气,很快就到了。

“还有多久。”温晚说。

谢舒毓拿起手机,“才过去半小时。”

“我走以后,你会想我吗?”温晚不捣乱了,乖乖在她怀里躺着,听她平稳有力的心跳。

“我常常都在想你。”谢舒毓回答。

她没撒谎。

“工作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培养睡眠的时候。只是,更多是回忆。”

有时,你甚至会出现在梦里。

温晚扬起脸,“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有想我吗?”谢舒毓反问。

当然,温晚点头。

“你也没有告诉我。”

谢舒毓声音沙沙的,带点委屈,“你不主动找我,我不知道贸然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你。”

可爱的她,漂亮的她,凶凶的她,哭哭的她,身边也许已经有人陪伴。

温晚一下觉得好难过,“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给你的印象那么坏,让你连个电话都不敢给我打。”

呼了口气,她嘟嘟嘴巴,“好吧,以前不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你要每天都想我,你不敢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给你打,你要接,没接到事后也要立马给我回过来,记住没?”

点点脑袋,谢舒毓乖巧说“记住了”,想想补充,“我给你打电话的话,你也得这样。”

温晚滑下去,“我肯定。”

有点累了,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距离发车只有一小时,谢舒毓把她推醒。

从床上坐起来,还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温晚抻着手臂撒娇,要人给穿衣服。

谢舒毓一件件交待,说担心她饿,包里给装了些小零食和水,到车站不用再买,那里通常比外面贵个三五块,好不划算,她外卖可以用券云云……

“两个多小时,很快的,你无聊就看电影,我给你手机里下了两部。”

温晚的手机密码,谢舒毓一直知道,不是谁的生日,是小时候就用在那种带锁日记本上的六位数字。

这人记性不好,银行卡密码,支付密码,手机密码,全是一样的。

“那你没偷看我消息吧。”温晚坏笑,“我跟人聊骚来着。”

谢舒毓眼皮不带眨一下,“那你冷落人家一个多星期,估计早被删了。”

她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温晚就接了两个工作电话,以及几个短暂的线上会议,其余时间没怎么碰手机,连回家吃饭这种大事,都是谢舒毓在帮忙传达。

温晚笑眯眯,“观察得挺仔细。”

出门的时候,发现地面湿漉漉,下雨了。

春雨濛濛,更添离别愁绪,出租车上,温晚情绪不高,谢舒毓一直牢牢牵住她手。

到车站,地面全下湿,谢舒毓把人送到进站口,温晚要求说:“你亲我一下。”

“这么多人呢。”谢舒毓小声。

“我不走了。”温晚耍小性子。

谢舒毓一把抱住她,“那太好了!”

“我坐地上哭。”温晚瞪圆眼睛,“我满地打滚。”

这招厉害,她真不要面子的,一咬牙一发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谢舒毓左右看看,飞快亲一下她的脸。

临走前,温晚踮起脚尖,她们碰了碰嘴唇。

分开第一天,谢舒毓接到温晚电话,是晚上八点,她说已经到家,刚洗完澡,又问:“床品你换了吗?”

谢舒毓在电脑面前工作,足尖轻点,靠椅转了个圈。

她面向床,不太明白,“不是刚换过。”

“我以为你嫌弃我嘛——”

电话里,她的声音酥酥麻麻,格外好听,谢舒毓嘴角翘起,“怎么会。”

“也是。”温晚刚抹完脸,从洗手台走到客厅,“你给我洗那个的时候,我看到你举起来闻了一下。”

翩然转身,裙摆开出朵洁白的花,她语带笑音,“小筷子,我的味道好闻吗?”

第36章不理你了!

悠闲仰靠沙发背,长腿交叠,横搭在茶几,足尖愉悦有节奏轻点,温晚想象,电话另一端,谢舒毓此刻是何种表情。

别看那家伙整天装得冰清玉洁,其实闷骚得很,好容易害羞脸红。

温晚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想诈她,只是说着好玩。谢舒毓自己心虚,嗯啊一阵,说“没味道啊”。

确实没闻到什么味道,科学角度来讲,卫生和健康的前提,氧化之前,是水一样无色无味。

不是吧!温晚霎时挺身,“你真闻了?”

谢舒毓闭眼,手撑额,意识到上当,旋即,耳边传来一阵爆笑,她果断掐灭通话。

温晚怎会轻易放过,开始消息轰炸。

[我跟你开玩笑,你竟然来真的。]

[闻的内裤还是小玩具?]

[真没味道啊?]

[我以为会有什么花香果香味呢……]

大姐,你小说看多了吧,谢舒毓白眼。

温晚知道她一定看到消息,只是怕丢脸,躲起来。

[好吧,大慈大悲放过你,你可以尽情想念我,想念我的吻,想念我的笑,想念我……]

编辑到这里,发送,下半句,温晚决定语音唱出来。

“想念我蕾丝内裤,上面洗衣皂味道——”

谢舒毓后悔点开。

[不过,我给你留了件东西,你猜猜,我把它放在哪里?]温晚又说。

咬唇思索几秒,谢舒毓傻乎乎问:

[哪里。]

温晚没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