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坎坷(2 / 2)

奥东从墙上去取下一把巴拉莱卡琴。显然是一把当地土造的琴。

“你像大家一样往南走。要是有人跟你说话,你就给他弹几只曲子。弹曲子比多说话危险小。”

“我不会弹。”埃贡指着这把农民乐器说。

“你是音乐家,你有办法。大约走十五俄里,那里有一家小咖啡馆,里面卖克瓦斯清凉饮料;还有一眼井,没有钱的人就喝井水。你在那里休息一下,那里安全。不要急着赶路:越往南走情况越糟。你最好躲避几天。要是有人要看你的证件,你就说喝醉酒丢了。”

埃贡已经走上了乡间小路。路上长满了野草,到处是泥泞和水坑。他的前后都有军队,但没有人注意他。有两次,来了一些骑马的军官,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招呼他们的同伴赶路。空气闷人;十五俄里的路程差不多走了一天的时间。埃贡坐在一个斜坡上,距离奥东详细告诉他的那间小茅屋不远:是好意还是陷阱?有几个男人在草地上休息。有人叫他。他没有回答,便拨动了巴拉莱卡琴的琴弦。他颤抖着手指,弹了几首童年时期的乡间歌曲;有人不时地闭着嘴哼唱起来。音乐与舞蹈是一家,有人跳起了舞。突然有人喊道:

“不为党唱一首歌?”

埃贡只会弹《国际歌》的曲子,不会词。旋律悠扬而起。

“好,不认识老朋友啦?”

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埃贡的肩膀。埃贡高兴得叫了起来。此人穿着红军军官的军装,是塔林的年轻医生埃利亚·格雷克夫。他给让娜看过病,因此两个人结下了友好的情谊。他们用俄国人的方式互相拥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埃利亚心直口快地抢先说:

“我昨天在克丽斯丹家看见了奥东。他都跟我说了。我有事,一个小时以前才出发。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今后我都会陪着你。”

埃利亚把摩托车推下斜坡。他们骑着摩托车一起上了路。埃贡用胳膊紧紧地搂住朋友的胸部,因为道路有点儿颠簸。有点颠簸也没关系,他的朋友身强体壮,不必担心发生意外。

“我们到交叉路口搭乘去南方的增援火车。我们的军队放弃了围攻华沙,已经离开维尔纽斯。现在,法国人和波兰人已经发起了进攻。你知道吗?消息变化很快。”

“是的,有许多事情,农民就是避而不谈。”

“我的头头派我去里加谈判一项久而未决的方案。但是,看着这座城市经常易主,我就猜想它是否真有主人。”

“你相信红军会胜利吗?”

“或者相信红军会失败,这都不重要。不论神圣俄罗斯还是红色俄罗斯,这都一样。只是,我是俄国人。我不是立陶宛人,不是爱沙尼亚人,不是库尔兰人,也不是波罗的海贵族。既然我穿上军装继续行医……让娜怎么样?”

“很好。当然,她这会儿肯定因为担惊受怕而生病了。这是由于我的过错造成的。”

“是因为现在的时局。她还是那么漂亮?对吗?你还一直爱着她?”

“是的……其实……”

“不要说啦……我感觉到了。不要难过。各人有各人的爱法,能怎么爱就怎么爱。没再生孩子?”

“在这种时期有两个孩子,你不觉得已经够了吗?”

“我只是觉得我没结婚很好。”

他们骑着摩托车默默地往前开着,遇到人群时,一直开到他们跟前,他们才让开一条道,像一群受惊的鸡在公路上乱窜。

“埃利亚,昨天晚上奥东告诉你的时候,你是否相信他会帮助我,或者他指望你来帮助我?”

“两种可能都有。他不想抛头露面,但又想救你。不要怪他。你不知道,三年的革命把一个国家搞成了什么样子,而你在这里最多才生活了三个星期。我亲眼看见里加失守,被夺回来,然后又失守了。在旧制度下,大银行家和投机倒把者按照德国的方式大发横财,他们是一些最肮脏的家伙。战争在九条大街上进行:肮脏的恶棍都从耗子洞里钻了出来,叛徒们背叛所有的人,那些只值三文钱的理想主义者根本不能控制这些下流货,也无法制服他们。最坏的还是女人,尤其是妓女。身强力壮的女人穿着破烂不堪的军装,像是出入舞会那样炫耀自己。你知道,她们对那些镶金牙、戴金边眼镜、喝茴香酒、大腹便便的老头儿已经厌倦了;她们多年以来一直忍气吞声。而且,给我们的命令是很艰巨的,我不想再多说了。我们的哥萨克骑兵忍饥挨饿,马也瘦得皮包骨头。为了以儆效尤,竟然枪杀了十几个女孩儿。我还看见一个胖姑娘把裙子撩得高高的,让人打她的小腹。一个牺牲品,不是吗?我太喜欢你了,不忍心向你谈起你的那些波罗的海贵族,但是你都看见了,你的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农民,为了争夺几块烧焦的土地,打得头破血流……而你们的那些好朋友,你们的那些拯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即在西线战壕里的冯·威尔茨部队,但幸运的是,他们都开小差了……可是谁知道呢?自从波兰人发动攻势以来……人们只能躺在地上哭泣。”

路越来越宽了,天空也越来越辽阔了。许多树被砍光了。他们来到了交叉路口,那里有一个四面透风的棚子。有一辆火车正停在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但还有人往上挤。埃利亚把摩托车交给一个老巡道工,老巡道工立即将摩托车推到安装着照明灯的小屋,放在一堆空桶后面。

“他是个正直的老头儿。他会照看摩托车,因为我不在的时候他要用。”

还有几节车厢正在往火车上挂,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看,他们用胳膊推,用腿搡,一个劲儿地往里挤,好像都是去赶集的。”

“火车不去集市。去维尔纽斯。”

“维尔纽斯陷落了。去明斯克。”

“也许去基辅。”

“你所关心的,是不是你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被人暗害?”

“上车吧,埃贡。机车是战前制造的,火车总是超载(劳驾让我们过去,仁慈的上帝),走走停停,像许多虫子排着队往前爬行。不是掉了一只轮子,就是压断一根枕木,或者松了一截铁轨,也许铁轨上横放着一些木头。遇到这种情况,只好修好了再开,而且还不时地有人下车解大小便,采摘越橘,吃生蘑菇。你到后面的平台上去。像我这样抓住信号灯下面中间的栏杆。千万不要松手……这里颠簸得很厉害,但起码空气还新鲜。不要忘记是第三个站,但临时停车不算,在三百七十五公里处下车。车慢下来的时候,你等我一起下车。”

埃贡的身边好像是一个拉脱维亚士兵,紧紧地挤着他。只听见那个士兵用俄语说:

“不要挨着我,朋友,把烟头扔了。不能吸烟。吸烟对我们俩都很危险。尤其不要倒在我身上,车有时震动得很厉害。”

“是堤坝?是桥?是军火库?”那个好奇的人瞪着大眼睛问。

“反正与你无关。”

火车在树林间飞驰。预料之中的故障发生了。乘客下车在斜坡上溜达了一会,上车的时候,手都发紫了。在停车的时候,从前面车厢里押送苦役的队伍里传来叫声、骂声,有时还有巴拉莱卡琴的琴声。这才使埃贡想起,他的巴拉莱卡琴在半路上扔了。埃利亚用手抓着他的胳膊。他觉得天上的星辰从来没有这么大。

“车减速了。我们在下一站跳下去。但要慢慢地跳。看到有人往下跳,你再跳也不迟。不要让人看出你急着要逃跑的样子。”

他们跳了下来。车停的时间很长;一群掉队的人在等车。喜欢浆果和蘑菇的人都跑到斜坡上。埃利亚和埃贡不慌不忙地爬上了左边的那道斜坡。他们走出几步之后,一片矮树林便遮住了他们。他们尽量不出声。埃利亚走在前面,拉着埃贡的手,进入了长着针刺的灌木林。

“注意千万不要碰着毒蛇。现在是毒蛇交尾的季节,都蜷缩在树枝上。狼不饿的时候不吃人。这里很少有熊。小心别碰上野猪窝。母野猪保护着野猪崽,不会离开窝。不要走得这么快;走快了会疲劳。低着头,但我不相信他们会向我们开枪。最难受的是直着腰走路。”

“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一次,一去一回。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一条隐蔽的边界。在战争时期,说话更需要保密。再走大约二十分钟有一道壕沟。让我走在前面。拿一根棍;我也有一根。不要碰着任何不熟悉的东西。壕沟对面的荆棘林里有带刺的铁丝网。树枝下面有一道缺口,几乎还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他们没有表,估计二十分钟过去了。两个人都盲目地往前走着,每向前挪一步,都先要用脚试探一下,以免摔进壕沟里。他们终于小心地走下壕沟,又爬了上去。埃利亚用两根木棍试探着穿过了铁丝网的缺口。在暗绿色的夜里,他们几乎无法看清楚。

“弓着腰,尽量跳得远一点。然后起码要再走一刻钟,不过荆棘林不这么稠密了。我不相信他们会在远处向你开枪。他们希望活捉我们。过了一块长着树丛的宽阔的草地以后,有一座围护着绿篱笆的小庄园,庄园下面就是公路。法国和波兰指挥部正在准备发动进攻。一走出矮树林,你就打开手电筒,贴着草照,贴得越低越好。一、三、二(他有节奏地数着)。你一定要坚持尽快见到当官的。要凶一点儿。如果一切都不如愿……”

埃利亚把一粒药丸塞进埃贡的衣兜里。

“不要马上吃。我回去了。我在这里对你不会再有用了,还可能起反作用。记住吹口哨,说明你越过了障碍,吹得声音要低。替我拥抱让娜。”

他们很快地拥抱了一下。埃贡像杂技演员,一个筋斗翻下了土坡。埃利亚低声地吹着口哨作为回答。埃贡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难友悄悄地走远了。埃贡穿着树皮做的鞋,又塞满了树叶,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脚上两次扎了刺,不得不停下来拔掉。一走出矮树林,他做了一个防备的姿势,尽管埃利亚告诉他要放心,他还是提防有人在远处向他开枪。正相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十几个人,举着枪围住了他。

“什么人?”

埃贡照实说了。

“库尔兰沃依罗诺夫的埃贡·德·乐瓦尔男爵。我有一个紧急情况要报告司令。请带我去见W将军。”他又用法语重复了一遍,说话的语气表明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这位下士显然也说一点儿法语。

“您的证件?”

“证件对我有什么用,有证件反而会遭红军杀害。有一部分路程,我是藏在一列俄国火车上才来到这里的。”

“男爵先生,”下士原来是银行职员,对他会说法语颇感自豪。他说,“我去给您通报一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您才会受到接见。您不要怕,与这些人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如果您有一点儿要逃跑的意思,他们就会开抢。”

“谢谢长官,”埃贡很注意抬高他的军衔,说,“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我不会随便走动的。”

下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但其他士兵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懂了这个穿着俄国破服装的人的名字,不禁用俄语或他们的语言,半开玩笑半凶狠地同他说着话,告诉他对流浪汉和敌人的间谍会采用什么样的刑罚。埃利亚向他告别的时候,他的这位朋友的一片热情和诚意,而且还提到让娜,使埃贡感到非常兴奋,他似乎觉得,活还是死都无所谓。但埃利亚的诚意不能白费。

那位去通报的下士过了大半天才回来。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天平向着好的一头儿倾斜。尊敬占了上风。两位将军正在谋划战事。埃贡首先见到的是W将军的助手,掩映在树林里的巴罗克式小旧城堡似乎走出了梦境。埃贡被领路人带着走。还有几个人紧随其后,不过被少尉拦在了一个空房间里,然后把埃贡引到一个小客厅,关上了门。这是一间洛可可式的客厅,里面堆满了家具和箱子。一架无疑走了音的老埃拉尔牌钢琴,告诉埃贡这是个好兆头。一个人相貌聪慧而严肃,身穿上校军装,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陌生人。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绽出笑容,站起来,向他伸出了手。

“男爵,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之前,我就认出是您。”

“司令,我想我从未被介绍给莱利斯侯爵。”

军官的脸上绽露出绅士般的和蔼可亲的微笑。

“我见过您,听过您的《石头的传说》首演。您的一双手就是您最好的护照。”他看着埃贡的磨出了血的长长的手指,说,“但是,亲爱的朋友,您来这里干什么?波罗的海国家不是度假胜地。”

“我是来找我的亲人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慎重。他们都死了,是一个老朋友,一个红军军官送我到这里来,越过了这道隐蔽的边境。几个星期之前他来参加谈判的时候就从这里走过。”

“埃利亚·格雷克夫?”侯爵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

“我向他保证不说出他的名字。”

“那好吧。老头(我们都这样称呼他,尽管他与我年龄相同)今天晚上很忙,也许只能在明天上午见您。但是,如果您允许,我们就一起在这里吃晚饭。”

“我想,我穿着这身破衣服,真不好意思。”

“我忘了。卡波坛,去把我的衣服拿一件来,总归比您的这件红军粗布褂儿要好。还有拖鞋:他穿得像只猩猩。您慢慢换衣服,我还有一份报告没完成。”

当埃贡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他刮了脸,梳了头,穿着一件短上衣,好像年轻了十岁。侯爵毫不讳言这一点。

“这里没有好吃的,不过,有酒助兴。”

侯爵继续说着,但话中带着忧伤。

“我还没有向您表示沉痛的哀悼。您是否知道,您在近卫军服役的弟弟,在乌克兰被邓尼金的军队枪杀了?那真是可怕的时代。我不太了解哥塔……”

相反,埃贡了解他。此人是工程师和商人,非常有名,遗憾的是,他的封号只能追溯到查理十世。

“可是,一个伟大的姓氏垮台了,怎么不叫人感到惋惜呢?顺便说一下,如果说我在巴黎见您的时候坐在剧院的前排座位上,那么,起码可以说,我很荣幸被介绍给了德·乐瓦尔男爵夫人。她应邀出席了我的漂亮女友奥黛特·富特格勒举办的古典音乐会的首演。还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同巴黎最漂亮的女人中的两位坐在一起,并向她们表示了我的敬意。”

“奥黛特还是让娜的远亲表姊妹,她的确很迷人。”

“但德·乐瓦尔夫人简直就是美的化身。我真没想到我会来到玛丽·瓦莱夫斯卡的这个多情的国家!亲爱的,波兰女人使我感到厌倦……您有钱吗?”

“连一个兹罗提和一法郎也没有。”

L先生从兜里掏出一些波兰小额钞票,都揉皱了,搓成了一团。

“明天用我们的车把您和我们的联络官一起送到华沙。所有的安全通行证他都有。不要客气,不用感谢,这些波兰纸票几乎一文不值……但是,您路过德国时用得着。”

他又小心地从钱夹里抽出三四张法国钞票。

“您到巴黎再还我。每一次兑换一点儿:马克贬值很快。这点儿钱起码够您用到法兰克福或慕尼黑。到慕尼黑或索洛图恩,瑞士当局会给您重发护照。啊!索洛图恩是卡萨诺瓦冒险的城市。但是,到了德国,对那些没有工作的年轻退伍军人不要太仁慈。他们都是粗野的家伙。这些革命者,他们还没有被打败。啊!他们也许会一直打到柏林。”

“先生们。”

W将军打开了门。侯爵向他介绍了男爵。

“没有怠慢您吧?我们到巴黎再见。L,给我点您的咖啡;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向男爵表示歉意。”

“替我问候德·乐瓦尔夫人,”侯爵上尉对埃贡说,“老头儿刚刚出去,请您给我演奏还没有演奏过的二拍或四拍乐曲,这样可以驱除我们的所有烦恼。”

埃贡把颤抖的双手摁在旧钢琴上。他以为自己什么乐曲也不会演奏了,但是,两三个急速的音群骤然而起,既像一声泣诉,又像一首哀歌。侯爵一边叫好,一边走了出去。

音乐家埃贡久久不能入睡。巴黎是一座让人遐想的城市,他更了解的还是巴黎,为时长达十年的一件丑闻被全盘地接受了,但却没有被忘记。

早晨,埃贡闭着眼睛坐车;车不时地走走停停,但这一次停下来,是为了给去前线发动进攻的坦克让路。

在法兰克福,由于铁路工人罢工,耽误了他两天的路程。第二天晚上,他不顾侯爵的忠告,结识了一个新退伍的年轻士兵,他在找工作,不想回波美拉尼亚与守寡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因此希望埃贡帮助他再到农场工作。他父亲在前线牺牲了。

这位小伙子吃饭狼吞虎咽。夜里,埃贡住宿在一座残垣断壁的城市,还在他下榻的低级旅馆给他提供了住的地方。天气炎热。这位德国小伙子把衣服扔在地板上睡着了。埃贡坐在床沿上,看着这位年轻而无可指责的金黄色躯体,五六个月的战争和失业似乎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他不会多思考,也不感到痛苦。但是到了深夜,他被一个噩梦吓醒了,发疯地攥着拳头直捶墙。埃贡制止住了他的大吵大闹,而隔壁的客人直抱怨。他们一起走出了旅馆,来到酒吧里喝一种类似咖啡的饮料。这家酒吧刚才粉刷一新,窗玻璃上还贴着纸条,以防被弄脏。喝完之后,小伙子又要了一小杯烈性酒。这时,有一个普普通通的顾客,一头卷发,进来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德国小伙子骂了起来。

“你怎么啦?”

“难道你没看到?”

“他没找你的茬儿。”

“没找我的茬儿……这些可恨的英国人,这些莫利斯,这些朱迪,是他们……你知道,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就会攻克巴黎,法国人就会孤独无援……他们甚至不敢向柏林进军……我们不是失败者……可是,请等一等。我们会找到一个首领。让皇帝到荷兰吃奶酪去吧。我们会让姑娘生孩子……混蛋,是他们弄得我们挨饿。”

埃贡默默地付了酒钱和咖啡钱,然后走了出去。小伙子在酒吧里继续高谈阔论,但没有任何人理睬他。几个小时以后,火车又启动了。他头天晚上发的电报,在他到达以后才收到。

<hr/><ol><li>✑Senlis,巴黎北部皮卡第大区瓦兹省城市。&#8203;</li><li>✑Alicante,西班牙东南部巴伦西亚自制区省份。&#8203;</li><li>✑西班牙货币单位。&#8203;</li><li>✑Aegipan,希腊神话中的羊身鱼尾兽。&#8203;</li><li>✑Anubis,埃及宗教所崇奉的死者之神,豺头人身,为死者通往阴间引路。&#8203;</li><li>✑Tannenberg,古普鲁士地名,即今波兰滕巴尔克,德国于1914年在此打败俄国。&#8203;</li><li>✑Grigory Yefimovich Rasputin(1869-1916),俄国宫廷佞臣,深得尼古拉二世宠信,干预朝政,被保皇派暗杀。&#8203;</li><li>✑Aland Islands,芬兰西南部的群岛。&#8203;</li><li>✑Thérésa Tallien(1773-1835),即希麦公主,在法国督政府推行希腊时装。&#8203;</li><li>✑Rodolphe Ⅱ(1576—1612),神圣罗马国皇帝。&#8203;</li><li>✑Magdeburg,德国中东部萨克林-哈尔特州首府。&#8203;</li><li>✑Anton Ivanovich Denikin(1872—1947),俄国将军,曾参加日俄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8203;</li><li>✑Marie Walewska(1786-1817),波兰贵妇人,拿破仑一世的情妇。&#8203;</li><li>✑波兰货币单位。&#8203;</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