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霎那?,祁方内心冒出无数种猜测,包括但不限于没有把沈虞养胖所以被丈母娘暴打、没有哄沈虞开心所以被丈母娘暴打、没有给沈虞喂饭所以被丈母娘暴打……
思考了一下这几种可能,祁方又想,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该打!打得好?!
他跟着沈问寻出了小楼的门,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到了湖边。
沈问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祁方手里还抓着块抹布,顿了顿,心道,这时候要不要先半跪下来负荆请罪?
“丈母娘,是我没有照顾好沈虞,这是刚刚擦桌子的臭抹布,请您务必用它狠狠抽我的脑袋。”
——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方止住了自己天马行空一般的想象。
沈问寻站在湖边,眉心很轻地拧着?,上下打量了祁方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今天小鱼和我谈了谈。”
祁方下意识接话?:“谈了什么?”
“他说你是个痴呆。”沈问寻直白道。
“……”祁方:“这是个误会。”
沈问寻颔首:“我看也不像。”
“其实是沈虞生病了,”祁方又道:“这趟过来,我正想将这件事告诉你?,顺便带他去看看L国的医生。”
沈问寻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两分匪夷所思:“他说你有毛病,你说他有毛病,你们俩究竟谁有毛病?”
*
面对沈问寻的疑惑,祁方思索片刻,还是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和她说了。
从沈虞最初的不对劲,到后来的种种迹象,在医院检查不出病因的怪事,以及推测的“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
沈问寻是物理界的专家,对医学心理学却不甚了解,听了祁方的话?,于是概括为:“你的意思是,小鱼说你是个痴呆,实际上是因为他是个痴呆?”
“……”祁方试图辩解:“沈小鱼不是痴呆。”
沈问寻点头?:“他那个智商,痴呆了挺可惜的,还有得治么?”
祁方:“病例太少,我们只能尽力试一试。”
他停了一下,忽而又问:“沈博士,我还想问问您,对小鱼的病因有头绪么?”
沈问寻拧了下眉,抬眼:“为什么这样问?”
祁方缓慢道:“有生病的端倪之前,沈虞带学生出国参加学术会议。我听他说,途中去祭拜了陈叔叔,又来了L国一趟。”
“我怀疑沈虞的病,与这个经历有关系。”
陈叔叔就是沈虞的父亲,名叫陈自秋。
谈起正事,祁方脸上总是漫不经心的笑意敛了起来,嗓音也认真至极:“我想问问,您对他期间经历了什么有印象么?”
沈问寻这次沉默得比较久,像是在斟酌言语。
祁方本来只是不抱希望地问一句,毕竟沈虞来L国的时候,沈问寻还在冰岛,两个人肯定是没见上面的,沈问寻又能知道什么?
不料沈问寻却是这个表现,祁方渐渐皱起眉,也严肃起来:“沈博士——”
“小鱼之前和我说,他想将自秋的墓迁回国内,但管理系统上没有将他录入为近亲属。”沈问寻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
“他打了电话给我?,我便叫他回L国找一样东西。”沈问寻顿了顿,又说:“我想着他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东西。”
在与沈虞有关的事情面前,祁方向来极度敏感。沈问寻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
“我让小鱼回来找了当初我与陈自秋的离婚协议。”沈问寻淡淡道:“上面附有关于沈虞抚养权归属的证明材料。”
祁方安静了很久,才出声问:“我能冒昧问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时间隔得有些久了,沈问寻眯起眼,想了一想,才回答:“大概是……自秋去世前的半年左右吧。那时候小鱼还在上学,年纪太小了,我们是瞒着他的。”
湖边的夜风很凉,吹得祁方的衣角簌簌做响,他听见不远处的小楼有开门的动静,回身一看,望见沈虞一手扶着门框,正站在门口遥遥地与他对视。
那个瞬间,祁方无师自通地猜到了沈虞的想法。
——沈虞在担心他。
或许是担心他这个“痴呆”夜里乱跑,又或者是担心其他什么,但这点曾经会被沈虞认为“不在计划之内”、“浪费时间”的情绪,如今也因为祁方,而显露在了沈虞身上。
祁方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沈问寻,不由得替沈虞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婚?
自然小时候偶遇五岁的沈虞,惊为天人之后?,祁方曾经厚着脸皮经常跑去沈虞家里蹭饭。
他对陈自秋的印象,脑海中的记忆即便非常模糊,也能清楚记得,那是一个脾性非常温和的男人。
陈自秋是个医生,平时只要不是过分忙碌,都会抽出时间来给家里做饭。祁方有幸吃到过数次,认为水平比自家的阿姨高多了。
至于沈问寻和陈自秋的关系,祁方记得,也一直是挺不错的。
沈问寻冷淡且事业心强,但陈自秋性情温和,两人之间相敬如宾,至少从未当着外人的面吵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