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三人按照绑匪的指示,沿着小北街慢慢地走。这条街位于人流兴旺的地段,加上今天是星期日,出行的人们比想象中还要多。
在形形色色的路人当中,我们三个高中生显得毫不起眼。恐怕没有谁会想到我们此刻正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困境吧。我故意让大家走得很慢,并且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街上的人们。很有可能,他们中的一个就是绑匪,正在监视着我们。
今天的气温起码有三十度以上,烈日热烘烘地咒骂着整座城市。就在这样高温的天气里,一件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发酵。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件绑架案。我的心情出奇的激动,甚至还有一丝兴奋。毕竟这才是我第一次遇到的真正的案件。和之前在学校里遇到的芝麻绿豆的小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突然间,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绑匪又来电话了。
乔琦接起手机,而我和夏早安则神经紧张地凑过去。没想到,手机里传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汗毛倒竖。
“你身边的那两个人是谁?你竟敢告诉别人!”
既然这么说,那家伙肯定就在附近。一双眼睛正监视着我们!
“不……不……我没有……他们……”
乔琦慌张地握着电话,呼吸又急促起来。我想绑匪真的搞错目标了,再笨的贼也不会找像乔琦这样动不动就哮喘发作的女生为他们做事呀。
我一把接过手机。
“喂,我是乔琦的同学。绑匪先生,我想你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你绑架的那个男生叫邱子铭,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他家里很穷,还有一个妹妹生了重病,不会有钱交赎款的,识相的就把他放了,免得你白忙一场。”
对方只是沉默。
我突然接话会激怒它吗?它可能正在困惑我所说的话的真伪。唯一验证的方法就是再次辨认邱子铭的真实身份。嗯……这时他应该已经发现捉错人了吧。
我也不敢说话。手机还在通话中。沉重的缄默渐渐压上了我的心头。即使在喧闹的街头,我也听见自己紧张不已的呼吸声,而对方的呼吸很平静,像死人一样。
过了十几秒,绑匪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阴邪的笑声使我背脊发凉。
“犯错误的人是你才对。我要绑架的就是邱子铭。”
“什么?”我一时错愕。先前的推断全然被对方推翻了。我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绑架他……”
没等我说完,对方便冷冰冰地打断道:“废话少说!记住,你们要做的就是按我的指示去做。如果你们想出什么坏主意,就等着替邱子铭收尸吧!”
它又重复了那句警告:“别报警!你要知道,我随时监视着你们。”
我手持手机,胆战心惊地望向四周。
那个监视者在哪儿呢?
“别周围望!”手机的警告吓着我赶紧收回四处张望的视线。
这既是警告,也是证明。证明我们确实被监视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眼线。
“现在,到前面一家叫红茶馆的咖啡馆。”
它说完这一句,便挂线了。
我一头冷汗地放下手机,把刚才谈话的内容告诉乔琦和夏早安。然后,放眼前方,果然看见前面二十米处有一间咖啡馆,从这里就看见一个女侍应在橱窗里走来走去。
咖啡馆的名字正是叫做红茶馆。
见到我们推门进来,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侍应走了过来。女侍应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几岁,穿着咖啡店的黄色制服。她朝我们露出礼貌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两道美丽的弯月。
“请问是三位吗。”
“嗯。”
“那这边请……哦,稍等一下。”女侍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盯住乔琦打量了一番,才不确定地问:“请问你是乔琦同学吗?”
我们为之一惊。乔琦迟疑地点了点头。女侍应马上笑了。
“你终于来了。请到这边来吧。”
她熟练地把我们引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我们坐下来后,她又给我们端来了三杯咖啡。
“请问。”我叫住刚要转身离开的女侍应,“你怎么知道她叫乔琦?”
女侍应停下来,站在我们桌子旁边。她说道:“哦,是这样的。三天前,乔琦同学就在我们这订好了座位。”
“三天前?”我看向乔琦,她却猛摇头,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订什么座位。
“是别人替你订下的。”女侍应解释说,三天前,有个男人过来订下了座位,并给她看了乔琦的照片。“可是,他当时订的座位是一个人,我没想到今天来了三个人。”
所以,女侍应才没第一时间认出乔琦来。
“那个男人,是不是戴鸭舌帽,墨镜,还有口罩?”
对我的猜测,女侍应立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所以,你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吧。”
“嗯。嗯。”女侍应忙不迭地点头,那双迷人的眼眸竟露出一丝崇拜之情,大概把我当成高中名侦探了。我又掏出记事本,将接下来询问的情况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那男人订座位时有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么?譬如说……”我用笔尖敲了敲桌面,“他规定要这张桌子,还是座位不限?”
“嗯。他特别订这个座位的。”
“哦。那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就是,他订座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至下午一点。一共订七天。”
“钱已经付过了?”
“嗯。全付了。”
这么说,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
“那么,侍应小姐,你还能不能记起那个男人有什么奇怪的特征呢?就算是很细微的地方也可以。”
“这个嘛……”女侍应蹙起眉头,沉吟起来。就在这时,柜台那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在店里头喊起她的名字:“杜娟,快接电话啦!”
名叫杜娟的女侍应来不及说,就跑到柜台接电话了。
我趁机观察我们所坐的座位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绑匪要特地选这个座位呢?
看到我蹲下去察看桌底,夏早安慌忙一缩脚,两脚并拢,生怕自己走光了。
“喂,大色狼!想偷看啊?!别以为考第一名就能乱来喔!小心我农夫三拳,打到你肾亏!”
“没有啦。”我冤枉地看着她。她穿着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白皙美丽的长腿,确实挺养眼。可是我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我正色道:“我是要检查这张桌子啦!”
“好端端的检查这张桌子干嘛?!分明是想偷看!”
“你有完没完?”我懒得和她争,继续检查这个座位。
可实际上,这个座位没什么特别。不过,我注意到所有的座位都放有一个置物木架。木架有三层,呈圆形,中间用木板隔成两半,正好是和相邻的座位共用的。乔琦和夏早安就把她们的背包放在最上面一层。
乔琦用的黑色背包,和夏早安的粉红色背包很不同。
我把这一点记了下来。不得不说,我记录的很多细节都是多余。但是,或许破案的关键就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中呢。
过了几分钟,接完电话的女侍应又走了回来。
“对不起,刚才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记不起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征。抱歉喔。”
“没关系,没关系。”
我目视着女侍应走开的身影,又看了看店里四周。由于是周末,店里坐了不少顾客,欢声笑语的人们惬意地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店里播放着一首经典老歌,陈慧娴唱的《红茶馆》,想必这家咖啡馆也是因此而得名的吧。
我看了看手机,我们到达咖啡馆是在十一点十分。从那之后的几十分钟内,绑匪便没有打电话过来。
这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一边干坐,一边等候着绑匪的下一步指示。
只见咖啡馆里的顾客进进出出,而那个叫杜娟的女侍应忙得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了,又从后门走进来另一位男侍应,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什么。我看到女侍应走过去跟他说什么,然后走出了后门。
男侍应回头白了她一眼,一边走过来,一边用右手抚着左手上的几道血痕。走到经理面前,他不满地控诉道:“经理,杜娟那死八婆又到后巷喂猫了。该死的流浪猫,把我的手都抓伤了。”
正在柜台埋头工作的经理懒得理他。
“你别惹那只猫不就行了?人家喂流浪猫又关你什么事呢?有点爱心好不好?”
“……”男侍应表情厌恶地闭上了嘴巴。
我看到咖啡馆里挂了一个时钟。十一点三十五分。
我又观察了一下店里面的人。既有白领,也有一家大小,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这家咖啡馆看来很受大众欢迎。此时只剩两张桌子还空着,其中一张就是我们的邻座。桌子上摆放着一块‘已订’的牌子,可是订座的人还没有来。
我思索着邻座会不会也是被绑匪订下了呢。但是,他们订两张桌子有什么目的么?似乎毫无必要。
正想着,我忽然感受到别处射过来一道锐利的目光,就像猎狗窥视着猎物。我心一颤。
是其中一个绑匪吗?是他负责监视我们?
我慢慢转移着视线,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些。只见那目光来自于我的右前方,靠窗边的第三个座位。有个神情冷漠的男人正放肆地看过来。
作为绑匪,他也太嚣张了吧。
他可能不是绑匪呢。
我怀着矛盾的心情,继续观察着那个男人。不管我如何佯装表情自然,那男人肯定察觉到我正在注视着他,可他却不躲不闪,依然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那种凛冽的目光简直像要把我们三个人彻底地剖开似的。
他不是绑匪。我心想道,真正的绑匪绝不会这样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联想到那个全副武装遮住自己真面目的男人,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暴露了。这不符合本案绑匪掩人耳目的特点。
我大起胆子,朝那边的男人望过去。没料到,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头颓废的乱发,下巴留着没剃干净的胡须渣子,嘴里叼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背后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看到这样的男人,我首先就想到刑警。一般来说,普通人不会磨炼出如此精明的眼睛。但是,他又不像刑警。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很难让我有好感。
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他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口烟,然后埋下头去挥笔疾书。
他的桌面上放着好几份文案。他不时按着桌上的微型录音机,一边记录着录音机里的内容。
他更像是一个记者。想到这里,我算是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门口有人叫起来:
“乔琦!请问这里有叫乔琦的人吗?”
一个年轻小伙子在门口大喊。
店里的顾客都朝他望过去,小伙子也觉得有些窘促,但还在叫:“乔琦,乔琦,收快递啦。”
快递?
我和乔琦面面相觑,不发一语,不知如何是好。而夏早安,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翻出一本漫画,正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咯咯地笑声,和我们惶恐不安的心情真是极大的落差。
这家伙,根本毫无贡献嘛!可恨的是,她看的漫画居然还是《金田一少年事件簿》。
快递员还在叫唤。叫杜娟的女侍应赶紧走了过去,把他带到我们面前。
“乔琦是吧?能给我看你的身份证吗?”
确定乔琦的身份后,快递员才把包裹交给她,拿着签好名字的单据离开了。
“这是什么呀?”夏早安的注意力终于转过来了。
包裹放在桌子上,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包裹用包装纸包得严严实实,里面的物品大概类似液晶显示屏那样规格的东西。这自然是绑匪送来的。
所以,我们才这般紧张。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后,我才动手撕开包装纸。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黑色公事包。
装在公事包里的却是一叠文件。
“切!我还以为是钱呢?”夏早安立刻失望地说道。
她也不用脑子想想,哪有绑匪送钱的?!
可是,这样又是什么暗示呢?
我把文件翻出来,看了一遍,结果只是一些看不懂的旧文件而已。而公事包里又没有其他东西。绑匪送给我们这个公事包用意何在呢?
我把文件叠好,按照原样放回公事包里。
当我把公事包放到置物架上背包下面那一层时,我偷偷看到那边好像记者的男人又有意无意地望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公事包上面,似乎对它颇感兴趣。
只不过由于角度的问题,他的视线看不到置物架的下面两层。他于是悻悻然地低下头继续埋头写文稿。
可疑的家伙。
我心里暗自嘀咕,马上掏出记事本记录下那个记者的模样。他那种毫无表情的目光直让我如坐针毡。写完后,我合上记事本,没想到夹在记事本里的那张纸却滑落下来,掉在了夏早安的脚边。
“这是什么东东呀?乱七八糟的。”
她把那张纸捡起来,看了一眼,又还给我。然后,她走过去从背包里换出另一本漫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一点都不紧张耶。”我调侃道。
“紧张什么?”她看着我,眼神笨笨的。
“你忘了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吗?”
“喔!是在等绑……”她毫不顾忌,音量大得隔壁座位都能听得到。我赶紧制止她说下去。不用说,那个记者此时又望过来了。
这个神经大条的女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绑架案吗?我暗中恨得咬牙切齿。
幸好夏早安还剩一点点智慧,没继续说出绑匪二字,声音也放轻了。
“我当然记得这件事。不过反正是白等,还不如看几本漫画打发时间呢。”
“你还真悠哉……”我半是羡慕半是讥讽地说道。
耗在咖啡馆的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分钟了。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咖啡馆的街对面,有一家银行。正值繁忙时间,银行里挤满了人。排队的人们因长时间的等候而怨声连连。十一点四十分,银行里匆忙走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虽然包着头巾,戴着茶色太阳眼镜,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却丝毫掩饰不了她身上那种妩媚的气质。她长着一张令人称羡的瓜子脸,而丰润的脸颊上各有一个迷人的小酒窝。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肩,只在发梢的部分微微烫出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