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这俩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昱刚参加工作刚一年多,当初离开警院就进了队里,手持漂亮成绩单入职。口头禅是“我就是爱与和平本身”。据他自己说,当刑警是因为他有一个英雄梦。这梦他从五岁开始做,那会儿他披上床单就觉得自己能飞出去拯救地球;后来看超级英雄的漫画,他倒清醒了许多,发现自己一没变异可能,二没金钱帝国可靠,遂决定现实点儿实现自己的救世梦。
迷茫许久,他决定当个警察,至于技能嘛,既然不会魔法也不能华丽变身,他选择一头扎进二进制的海洋。成果嘛,据说大前年的万圣节,微博头像一夜之间全变南瓜头就是他干的。真假不知道,他自己说的,我又没地儿考证去。但不得不说,涉及互联网、大数据这块,你找他,效率一等一,从来不出错。
我另一个小徒弟夏新亮也是高才生,入职比李昱刚早,履历更精彩,严谨点儿应该叫人博士。相较于李昱刚,显得有点儿书呆,但你跟他接触久了,会发现这孩子很耿直,学问大却不骄傲,文质彬彬,做事勤勤恳恳一板一眼,还特别低调。犯罪心理学是他的主攻课题,他说他一直都对人的内心世界无比好奇,这也是他投身刑警工作的初衷,国外这方面的研究起步比我们早很多,他们已有很成熟的一套体系,我们可以参考却难以借鉴,他想在这方面尽可能多地收集资料,最终将它们梳理归类为后世所用。
现如今世道不同了,掉书袋的吃香了。有个高学历,起点就很高。我就不行,说我没文化都不算骂人,一没学历二没证书,办案子全凭自己的直觉与这些年积累的经验。用我媳妇儿的话说——活该你升不上去。
问题是,我也没想升上去啊,你让我去搞官僚那一套,我还不得像宫斗剧里的傻丫头,活不过三集就得挂。隗哥有句名言,一人一个脑袋,一心不可二用,你搞案子想搞出名堂,就没精力削尖脑袋走仕途,反之亦然。隗哥干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个中层,那些大官儿呢,老一辈都能把案子搞得风生水起,新一辈?呵呵。
“刘哥,你不洗洗去啊?都馊了。”
我说什么来着,夏新亮这孩子就是耿直。要我看,也是搞案子的命。
“凑合闻着吧你。”我摁了他脑袋一把,“嫌这嫌那的。这大热天儿又下雨,连雨带汗,搞的就是这工作,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别的不说,就这三伏天儿,打河里给你捞上来一个泡泛了的,你闻闻。你再看看是不是我馊着好闻。”
“刘哥你怎么这样儿啊!”李昱刚听完脸都绿了。
我乐了。上回他跟我出现场,是个杀人的,人死在屋里儿一个星期,是邻居报的警,还不是报警说杀人,是说邻居家臭。当时李昱刚毫无防备的就进去了,结果吐得一个稀里哗啦,我还劈头盖脸暴骂了他一顿——你这是破坏现场!那会儿他刚到队上也就一个来月。
李昱刚抱怨说:“我妈现在一进门儿就闻我,我脱下来的衣服都单独给洗。就那回出现场闹的,那身儿衣服我妈洗了三遍,最后给我扔了!潮牌哎!排队抢购的!”
“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就穿最便宜的衣裳嘛,因为穿完就扔。”我弹了弹烟灰,笑着说。
“你就是瞎干净。”李昱刚坐到了夏新亮旁边儿,“刘哥你知道嘛,宿舍里就他事儿多,一会儿洗个毛巾,一会儿晒个被子。”
“你怎么不说你脏啊!”夏新亮瞪眼,“你那被子都快睡出人形了吧!”
“谁在乎那点儿破事儿啊,每天累得贼死,我搁哪儿都睡得着。”
“你不是最在意形象吗?成天不捯饬不出门儿,衣服上没Logo恨不能自己画一个。”
“这是两码事,我再精神我也得睡醒了再说,有地儿睡就不错了,瞎讲究什么。”
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我就笑笑不说话。
“刘哥,你给评评理。”夏新亮一脸不乐意,他这个洁癖搁队上也是人人吐槽的对象。
“快都知足吧。”把烟头碾灭,我笑着说,“你们都赶上好时候了。你爱干净,你就能干净。”我指着夏新亮说,接着又看向李昱刚,“你不爱干净,你不爱干净你队友爱,还能给你扫扫地。现在咱办公室、宿舍,都宽宽绰绰、都窗明几净吧?你们知道原来啥德行?”
“啥德行?”夏新亮问。
“你做梦都想不到!我那时候刚从体工队退下来,打上包袱皮就奔刑侦队了。到那儿之后胡同特别窄,特别窄的一个胡同,叫工体南路甲一号。不开玩笑,第一印象我就想,搞刑侦的怎么这样呢,太破了,破破烂烂的,三排平房,每个屋儿都没一个正经门儿。毫不夸张地说,那会儿,你要找刑警队,不用问,你直接找那个最烂的地方,肯定是刑警队,最破的都是刑警队。”
“啊?”夏新亮瞪大了眼睛。
“我都傻眼了,本来以为当警察,搞刑侦,特气派呢。我背着包,进了屋儿,当时就说不出话了。这是刑警队吗?这是民工房!”
“为什么呢?一进办公室,刑侦队当时一个队将近有二三十人,就一间办公室,一条长桌子,另外一个小办公室里面是队长待的地方。后面还有三间房,就这三间房里面塞了20多人。基本生活就是这个区域里面,这个院儿是我们待的地方,工作在办公室,生活在宿舍。一到宿舍,我就寒了心了,那小屋儿特别小,门还漏着风,窗前那个土呀,特别厚。还有那地面,真的,你一看就知道没人扫地。”
“老同志每个人出去,都是溜光水滑的,都倍儿利落,衬衫有褶都得弄平了,可是一看床,你猜怎么着?那个枕头,一个枕头躺得都发亮了。还有一个老同志,也是咱们队里的刘哥,他睡被套,特别逗,就一个被套睡了五年,而且没洗过!不止他一个,这屋里老刑警队员都不叠被子,不洗枕头,不洗被套,床上什么都有,包括棉套都有。一个老刑警能盖着棉套睡三年,每个人的枕头都亮了,全是油,一拿起来朝上面吐口唾沫都能滑下来。”
“至于那扇破门,不用说遮风挡雨了,那个门儿都没玻璃,是用木板子把那玻璃顶上,特别脏乱差。你说它能不是民工房嘛!后来就给了我一张床,上下铺的床,一共住六个人,一个小房间,也就这屋儿一半儿大。住那儿之后,将近两个月没回家,陆续出现各种问题,实在是没工夫。”
朝阳郊区有人报案,有个13岁的小姑娘叫人给强奸了。不是现在发生的事儿,是五个月前,孩子妈是个下地干活儿的农妇,才发现闺女怀孕了,一问说是让人强奸了。问她是谁干的,姑娘说是夜里叫人给拽进了麦子地,不知道是谁。
这属于刑事案件,于是转到了我们这儿。夏新亮昨儿加班写一个结案报告,就没从队上走,睡宿舍了,等于吃完早点回来,就让我逮着了。李昱刚折腾了一晚上电脑,这小伙儿自称“黑客”,反正我是半信半疑。就这么着,我把李昱刚从床上揪了起来,三人就结伴开车往朝阳赶。
路上我负责开车,俩徒弟开始讨论案情。
夏新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现在这当妈的也真够可以。我觉得法律管的事儿吧,说少真不少,说多又有好多漏下的。你就好比当父母这事儿。真不是我说,也应该持证上岗,接受培训,以考试结业。闺女让人强暴了,这心是多大啊,五个月才发现!这平时对孩子到底有没有关心?这是孩子啊,不是给水给饭就完了,得关心啊,得培养教育啊,得跟他们沟通啊。哎呦,真来气。”
李昱刚的眉头深皱,“昨儿我看新闻,也够可以,又是把孩子锁车里的。这么热的天儿,室外都快40℃了,车内温度一刻钟就能飙升到60,可乐放进去都能爆炸,还有把孩子放车里的。交规我看就应该把这条儿入进去,考试得考!这都什么事儿啊,就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拿他们没办法,你又不能剥夺他们的抚养权,就算能剥夺,后续谁来抚养也是事儿,保育院根本没能力……”
这俩人说得像模像样,我没插嘴,因为我还没当过爹,也没法“持证上岗”。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太早对某个案子或是某些人盖棺定论。
到辖区派出所,副所长老张同志接待了我们,大家寒暄一番,老张带我们见了当事人母女。女儿小茹身材匀称,穿着宽大的校服,确实难以发现她怀孕了。母亲白小菊一点儿都不白,晒得黑黑的,一看就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妇女,手上有层厚厚的茧子。
小茹母女跟我们说的和辖区民警说的基本无异,但我观察着小茹,她基本不会抬头与我们对视,假若视线相撞,或者需要抬头回答我们的问题,她就会发生视线瞬间的闪躲。这可以理解为不自信,也可以理解为她有意隐瞒了什么。中间我出来抽烟,与夏新亮交流时,他也是这个看法。
一般来说,未成年人遭遇性侵害,百分之八十都是熟人作案。也正因此,大多不会受到检举揭发。
隔着窗户我往审讯室内看,小茹的身体缩得窄窄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她母亲白小菊正用手指头戳她的脑门,一副呵斥她的神情。都说,严父慈母,小茹的父亲头些年跑货车出了事儿人没了,白小菊可以说又当爹又当妈,也因此没了严父慈母这一说。孩子很可能出于畏惧没有说实话。即便不是熟人性侵害,也可能是早恋偷尝禁果。这都还需要摸排。
口供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没什么意义,我就让这母女俩领我去案发的麦子地了。小茹领着我们走在烈日下,夏新亮撑开了遮阳伞给她打上,小茹连说不用不用,夏新亮说太晒了,遮一遮吧,小茹说我本来就晒黑了,夏新亮说遮阳是为了遮挡紫外线,预防皮肤癌,黑不黑不打紧,身体重要。我明显看见小茹黑黑的小脸上透出了感激的笑意。
走到田埂边儿,小茹伸手一指,我跟夏新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现如今小麦已经收完了,地里种了密密麻麻一片的玉米,无边无际。
陪着我们的老张开口了:“是这儿吗?上次你给我们指是不是再靠前一些?史老根儿地上吧?”
“那就是了吧。”
小茹说完,脑袋就被她妈狠狠推了一把:“你是不是傻,这么点儿事儿还搞不清楚,你还能干点儿啥!”说完朝老张赔笑。
“可能是夜里黑,孩子紧张,记得就不那么清楚。”我说。
“您是不知道,这孩子就是傻,平时跟她说个什么都不吭声,耳朵聋是假,脑子慢是真。这有什么分不清楚,一片地一个主儿,没有分不清楚的。”
“是吗?”
“那可不是!闭着眼都知道!这孩子又不是不跟我下地干活儿。喏。”白小菊伸手给夏新亮指,“那边儿那片瞧见没有,那儿就是我们家的地。”
“嚯,瞧着不小啊。您一人儿干的过来吗?”
“可别提了。”白小菊哭丧着脸跟我诉苦,“他爹走得早,家里家外就我一人儿,这孩子平常还能搭把手,现在成天赖在床上,一会儿吐吧,一会儿头晕吧,还有脸娇气了!”
“您别这么说。小茹也是受害人。”
“苍蝇就不盯那没缝儿的蛋!”白小菊瞪着女儿骂,“叫她晚上别出去野,不听啊,野去啊!三天两头往赵迎春家钻!”
小茹低着头,一声不吭。
“地里这活儿哦,你说我这岁数,我还能干得动几年!”
“你弟弟呢?”老张问她。
“别提那个没心肝儿的了!叫他回来收麦子,他推三推四地待在城里不回来!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比跟我亲嘞!”
我打断她的抱怨:“赵迎春是谁?”
“她同学!住在东头儿!”
我看向小茹,她还是低着头不吭声,脚下已经被她用脚划拉出挺深的圈儿来了。
小茹母女带我们看完现场就回去了,我跟夏新亮让老张带着在玉米地里转了转,无穷尽的玉米叶子迎风而立,风吹过沙沙作响。
回去的路上我问老张那母女俩是怎么打算的。强奸这种案件,拖过三天报案都不见得查得出痕迹来,别说已经过去五个多月了,其实我们帮不到她们什么,但人家报了警,我们接警就得出警。
老张抬头看天说:“还能怎么办?白小菊讲话让生,她没钱给闺女引产。”
李昱刚惊了,问:“怎么叫没钱啊,这天大的事儿,那小姑娘才13,生下来怎么弄啊,她一辈子还长着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伙子。她家里头那个跑车出车祸死了,又没上保险,没理赔金可拿,她拉扯着闺女,母女俩就靠种玉米小麦那点儿钱过活,是真没钱啊。”
“白小菊有个弟弟?”我点了支烟,问老张。
“表弟。也是个阿飞,成天乱窜。倒是赶上收麦子收玉米,一般都会回来帮把手儿。这也不知道上哪儿发财去了,头前收麦子都没回来。不过这年头儿谁指得上啊,谁也指望不上。”
下午我们仨去了趟小茹的学校,找她的好朋友赵迎春聊了聊。赵迎春说没发现小茹有什么异常,她经常上她们家去玩儿,大多数时候吃过饭才走,有时也会在她家留宿。通过赵迎春,我们排除了小茹早恋的可能性,小茹没跟她说过。
问她小茹跟她说起过被人强暴这事儿吗,赵迎春小小的身躯微微发颤,情绪很激动:“我都气炸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子,什么事儿都不肯说!这事儿在班上传开我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
夏新亮好生安慰了她一会儿,告诉她这种事太敏感,小茹性格又内向,不说是正常的,总之是心理辅导那一套。
赵迎春的书包上挂了个椰子树,夏新亮问:“你喜欢夏威夷啊?”
小姑娘狠狠点了点头,“对,我跟小茹都喜欢,那海,从杂志上看,可蓝可蓝了,我们从来没去过海边,就特别向往,还约好以后上班挣钱了,一起攒钱去看海。夏威夷不敢想,但青岛什么的,哪怕秦皇岛呢,也行。好歹看看蓝蓝的海。我们这儿啊,除了田,啥没有,冬天一地麦子,夏天一地玉米,憋屈死了。”
“小茹去找你,你们俩平时玩儿什么?”
“就一起看看电视啊,看看杂志啊,上上网什么的。”
“你也经常去她家玩儿吗?”
“不怎么去耶,都是她来找我,她不爱跟她们家待着。”
“她跟她妈妈关系不好?”
“也不是吧,她妈老在地里干活儿,她们不怎么说得上话。我们家我爸在市里跑车,我妈帮我姑姑的农家院儿做腌菜,所以我妈老在家,我俩吃饭也方便。经常我俩在我屋儿里一待,要么聊天谈心,要么上网冲浪。我俩连泳衣都买好了,还一起穿着做花环呢!”
比起夏新亮关心的少女梦,我更关心的是,小茹被强暴的事儿怎么会在班上传开。赵迎春说不仅仅是班上,全年级都在传。问她是谁先开始说的,赵迎春摇摇头说不知道,起先她也不相信,还是找到小茹跟她质问,小茹才跟她承认的。
跟赵迎春谈完已经将近四点了,夏新亮和李昱刚都觉得小茹认错事发地点比较可疑,另一方面,小茹的好朋友赵迎春都不知道小茹出了事儿,这其实不太说得过去,小茹跟赵迎春无话不谈,却把这样大的突发性伤害隐瞒了,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虽然这案子破获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俩还是想试着查一查。
我很懂两个小徒弟的感受。真的很懂。我刚干刑警的时候,情绪波动极大,因为你不干这行,你不会这样直观地面对人间疾苦。那你面对了,很多时候又束手无策,帮不到你以为你可以帮助的人,这感觉必然糟透了。
这种案子,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小女孩儿13岁,被人强奸了,到第五个月的时候才发现,应该做引产,可家里妈是干农活儿的,没钱做,就跟女儿说你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只能生,那你警察应该做什么?
我们警察能够去抓坏人,能够去保证社会的安定团结,可是很多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你最多只能把案子破了,你还能做什么?我们抓到坏人后还是对一些事无能为力,你没能力也不可能尽善尽美地给人解决问题。就算你有观音菩萨的千眼,可你没人家的千手。你其实,苍白无力。
我给他俩的建议是,你既然有直觉,你就跟着直觉走,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筛一筛小茹周围能接触到的男性可能更靠谱。
既然她说谎,一定有说谎隐瞒的理由,不是这个人权力大,就是这个人跟她有紧密联系她不能出卖。他俩说自己也是这个思路,所以尽可能多地调查,让这些潜在的嫌疑人能够浮出水面。譬如她的老师,譬如她同学的父亲兄弟,譬如她母亲家的家属,等等。
难得两个徒弟对这个案子都很有想法,我干脆选择撒手不管,就负责在后面帮助他俩把握方向。
夏新亮去了小茹的学校,接触了一下她的班主任、科任老师,大家对小茹的评价很相似,简单来说,是个像透明人似的孩子——不突出、不惹事,平平凡凡。这其中的男教师夏新亮仔细地观察他们谈论小茹时的神情、声音的频率等等,基本排除了他们对小茹实施性侵的可能性。
这样一个13岁的女孩,性格内向,她可能接触到的男性范围是很小的。她成绩不突出,不是班级干部、团里骨干,基本不会跟教导主任、校长等级别的人产生交往。她的任课教师再一排除,夏新亮就如坠迷雾了。结合她的挚友赵迎春的说辞,小茹没有跟班里任何男生过从甚密,更没在互联网上结识什么男性,从未说起过。夏新亮也看了赵迎春的朋友圈,小茹基本没发过,微博就更少了。总之,任何年轻人热门的、喜爱的社交工具上,小茹也跟现实生活里一样,表现平平。
李昱刚在辖区派出所查阅了小茹和她母亲的户籍资料,白小菊是嫁到朝阳去的,原籍是沧县,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但夭折了。她在本地并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男性就是那个表弟。这个表弟早先跟她丈夫一起跑过车,但嫌累;做过小本买卖,却一直亏钱。生活不是特别好,又好吃懒做,但每到收麦子收玉米的时候一般都回来帮白小菊干活儿,讨俩钱花。
李昱刚怎么想这个阿飞怎么感觉不对头。从他跟赵迎春的对谈中,他感觉小茹不爱回家。母亲务农经常不在家,家里冷清不喜欢待也情有可原,但不愿意招待好朋友去,也绝口不提家里事,这就很那个了。有这么个疑点,俩人又去了白小菊家一趟。
那个家,安静得像没人似的,白小菊在院儿里打麦子,小茹跟屋里看书。谁都不跟谁说话。